钢铁人生:慌乱、焦灼,默然而倔强
相遇时,我正跟作者在微信里聊得火热,但任何话题都没有与她的碰撞来得精彩。
跑起来时,庆幸明智如她,一早出门时选了一双运动鞋。一个上午记不清转了几趟地铁,刷了几次关闸,回了多少信息,办了几项业务……
11号线,2号线,14号线,风一样的女子一颗狂乱的心在匆忙穿梭中扑通扑通,对于下一个站会有什么结果,见到什么样的人,说什么话,完全无所知。
医生对她说,你好坚强;男性友人听说以前她是市短跑百米亚军(13秒),夸她好壮实;业务谈洽中,客户不愿占便宜怕她吃亏……
她平静,恬静,优雅,爱笑,向往田园却种什么灭什么。又不想用假花敷衍诗意生活,三天两头换花,花香好似可以把家营造成梦想中的花园。英国贵族,法式复古,又有傲慢与偏见的冷漠与炽热。
坐在医院长廊凳子等叫号,她瞥见旁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子在手机APP上学习英语,还时不时小声地用英语回答问题,这让她忍不住多望了这位中年女子几眼。应该是快退休的年龄,微胖身材,微胖的脸,拿着手机读英语,不敢张扬不敢大声,但是全身心地投入……真佩服她,在医院如此混乱(心乱、行人匆忙来往)的地方能这么专注读英语。尔后一听到是自己的叫号,立马从英文中抽身出来,急匆匆冲进医生办公室。
一位钢铁般的人,在熔炉里看见另一位钢铁般的人,并长久注视、敬佩——只有经历过炉炼的人,才知道彼此的痛,彼此的爱,以及用什么去消解这沉重枷锁带来的压力。
虽然互相没交流,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对望。在默然中感受那股坚硬而火热的倔强。
第一哭:兵荒马乱时,孩子被推了出来
她说好久没哭了,在狂风暴雨即将来临的夜里,泪水却忽然掉落,滴在方向盘上,在人生海海里漾漾而去,浸润了这个雨夜。
我本期待她在第一时间可以找我,痛哭时的泣不成声,隐忍的悲伤,可以释放长久以来的压抑。
夜里8点,11级台风橙色预警生效、全市停课,学校通知家长立刻从全市各区来接孩子,孩子也可以自己乘坐任何一个交通工具回家。一听此言,家长群沸腾、愤怒了:为什么天黑之前不发通知,让孩子早点回家?为什么狂风暴雨、这么危险的时候,不好好保护学生,让他们待在安全的宿舍里,等第二天再作打算呢?……
老师解释,这不是学校的问题,这是教育局的决定。
不想担责任就将孩子们往外推,天黑风高,闪电暴鸣,大雨来袭,这是教育者们对待学生的态度?
想想孩子刚上高一一周,还在适应住校生活,晚上接到通知后,他便借老师手机来电:如果下雨不方便来接,他就坐两站公交车到地铁站,自己回来。
让他约着另外两名同区的同学一起回呀,路上有个照应。
“校门口乱糟糟的,都是学生。暴雨连天,又没有手机,谁也找不到谁。”
“我想赶紧回家。”
孩子的话让她的心生疼生疼的,她那内敛的大男孩在人头攒动的世界里慌张不安。为什么在和平年代里,在自己称之为母校的门口,老师们这么急切地将他们赶出来,不管回家的路途多么遥远,不管他们有没有带伞,只要不在学校里面出事,教育者们就没有保护他们的义务和责任了。
尽管已经是16岁的孩子了,在恶劣的大自然面前,谁又敌得过谁?
原本可以不那么兵荒马乱的,原本可以稍安勿躁的,原本可以从容回家的。
第二哭:那些爱护他们的人
她说她不爱哭,但会宣泄自己的情绪,或者转移自己的悲伤。比如唱歌、看电影。
心疼孩子在雨夜冒险而归的泪水悄然滴落后,收音机里传来了孟庭苇的《你看你看月亮的脸》,于是慢慢放松了心情,轻轻跟着哼唱。她说那些旧时光永远带不走少年里的一些思绪,总会在某个时刻慢慢浮现,让片刻显得与众不同,比如孟庭苇甜美的声音响起的彼时。
红灯,微信信息响,打开一看,是芳。
芳用文档给她写了一封信,里面还配有一张她与先生的照片。红灯时间,匆匆几瞥后,眼泪再次淹没了情绪——这一次,犹如大海涨潮般,以势不可挡的速度一浪接一浪。
下午芳录视频,读报,参加集团举行的读报比赛,她便跟随着上楼看,但没想过可以提供什么帮助。
镜头切入、站姿、发音、文案、结束语、表情……在录制过程中,没想到,她却自然而然地充当了导演的角色,视频效果出乎意料得好。
她和内退的先生一起去单位,两人相扶相搀地走,因为中间有几分钟去上厕所,她便嘱咐芳下楼后帮忙照看一下……很平常的举动,也是她人生里的日常,芳看到眼里,拍在手机里,写在信里了。
芳在信里感谢她对读报视频的悉心指导,感动于她对先生无微不至的照顾,看到她的白头发越来越多,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难关,在一关关闯过去了……
哇,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狂飙,却装作不经意地擦拭,不想给副驾的先生看到。
回家来洗完澡,一边帮先生擦干脚,一边无声地哭泣。
她把这封信发给可以撒娇、可以撒泼的闺蜜看,说“我也不知道哭什么,刚才开车回家路上狂流泪,现在到家止不住”。
“你的日常成为了她人感动的瞬间,你们真正做到了润物细无声。”
她的第二哭,是为那些爱护他们的人而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