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当我一个人路过一座桥的时候,我必将抬起头仰望这无垠的星空,微弱如烛火的星光终于映射在我的眼眸里,照耀在我的身上。
我深刻的知道,我所看见的这些星辰,已是数万年之前的模样。上帝说,要有光,光从那颗闪耀的心脏上,经过漫长的一万年,穿过星辰大海,终照耀在我的苍穹之上。
沧海桑田,缥缈一粟,我感叹于宇宙之浩瀚,相比之下,人类的生命恍如流星刹那。
小时候,妈妈告诉我,蚂蚁这一辈也看不到三米外的模样。但是人不一样,人是一种永远都不满足的生物,人一生追寻的东西叫做真理,人一生所信奉的东西叫做天道。所谓天道,就是宇宙最本质的道理,所以人的梦想一直在地球之外,在星河之外,在光年之外。
有人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开始发笑。不管上帝会不会笑,也不管这璀璨的星河是不是神所创造,人类终将走向宇宙的深处,前赴后继,义无反顾。
(2)
在我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节形式与政策的课程,老师是一个60多岁的老人,他说你们来大学也有一千多个日夜了,对于未来有什么打算。
中国人向来喜欢谦虚低调,所以课堂上的一些提问,是从来就没有人举手的,当然,除了我。
作为寝室中学习最好的一个,为人最老实,最聪明的一个,我总是喜欢上课积极回答老师问题,给老师很多好的印象,这也是我期末考试仅仅挂两科的原因。
当然除了这件事之外,还就是因为她也举手了。
她叫苏莉莉,她喜欢我,没错,我就是这么直白,全天下都知道苏莉莉是我刘毅的媳妇。
嗯,除了苏莉莉。
苏莉莉什么都好,穿着黑白色蕾丝边的公主裙安静的坐在第一排的中间,带着一个白色的小书包,上面有两只兔子。头上带着蝴蝶发卡,短发上扎了一圈粉色的丝带,穿着白色的高跟皮鞋,像是一朵清纯的百合花。她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像极了一位公主。
她喜欢到六里河的野水桥上买早餐,每天我都偷偷地在那里等她,不求别的就求一个擦身而过,闻到她的香气,那是初恋的味道啊。
她唯一的缺点就是眼睛不好记忆力也差,我每天早晨在野水桥假装偶遇面带微笑和她打招呼,她都要问我一句:“同学,你的名字是?”
我一直以为我是不是有六娃的能力,直到后来我看了日漫《你的名字》,我才知道,她原来这么喜欢我。
(3)
其实,在那堂课里面,眼睛不好的不只是苏莉莉,毕竟老头年龄也大了,我明明坐在第一排,举完右手举左手,举的我双臂脱力,手掌差点糊在老头的脸上了,他还在问“还有没有同学想回答一下啊?”
不过还好,老头考虑一阵后还是让我的“媳妇”苏莉莉来回答,反正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计较了。
苏莉莉落落大方的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像是公主检阅她的臣民:“今天是七夕节。”
我的脸,火辣辣的,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白啊,人家还是会害羞的呀。
不愧是我“媳妇”,她果然没让我失望。
她继续说道:“这一天,在中国的神话里,牛郎和织女会相遇,可是,在地球上,只有织女号近地卫星,他等牛郎已经十年了,总有一天我要让牛郎号飞起来与织女相遇。”
啪啪啪。
老头带头啪啪啪,全教室的人也一起啪啪啪,我除了为她鼓掌叫好,还有一些感动。
我站了起来,挥了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像一个王子指挥他的臣民。可是我那时候太年轻,我一直以为我是王子会受众人爱戴,可是“臣民”眼里,我是一个真正的王,王在说话的时候,众生寂静。
“我媳妇,啊呸,苏莉莉同学说的好啊!大家都应该向苏莉莉学习对不对?”我向我的“臣民”问道。
可是他们都不敢回答我,万籁寂静。
我慷慨激昂的说道:“我和苏莉莉一样。总有一天!你们在仰望星空的时候,会看到我造的航天器遨游在万国之上!”
我举起双手,仰望天花板,热泪盈眶。他们肯定都被我镇住了,和我出生在一个年代,真是他们的悲哀,既生你们何生我啊。都说乐极生悲,我看悲极生乐也是对的,都是感情压抑到了极致做出的违反常理的行为,你看,他们都在笑,而我却想哭。
老头毕竟年龄大了,叹了口气对我说:“坐下吧。”
(3)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当初嘲笑我的人,你们在哪里?我刘毅,萨诺斯(英文名),你们的王,真的好生寂寞。
人生本就是困难重重,从一个相信爱情的毛头小子变成一个电视剧中的老奸巨猾,不过寥寥数载。谁都不知道这些年,我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毕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能与外人道者不足二三。
我22岁,以托福和GRE满分的成绩考入了麻省理工航天工程专业,后来又考入哈佛大学航天系,我在哈佛的那段时间,曾经和霍金讨论过黑洞,西方哪个国家我没去过啊,我还和美国的一个小老板特朗普谈笑风生。当时美国总统哈利波特说:“决不能让刘毅回到中国,他一个人就顶美军十个军!”
可我还是回来了,不为别的,只是为当初小小少年的那句承诺。
临上飞机前,我的老师,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获得者格里芬教授,重重的拥抱了我,说:“Thanos(我的英文名),老夫这辈子的最高成就不是获得诺贝尔奖,而是成为你的老师!你,是真正的天才。”
我笑着点点头,没说一句话。
整整八年,格里芬从来没有夸过我,他只会骂我废物,我发誓要狠狠地打他的脸,可是,我还是那么不争气,登上飞机那一刻我哭了。
老师也老了很多,此去一别,不知道余生是否还能一见,老师,我这一辈子最光荣的事不是和特朗普谈笑风生,而是成为您的骄傲啊。
我站在天台上,还是一样的天空,可是,身边的人,你们都去了哪里?我掐灭好彩香烟的烟头。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4)
宇宙到底有多大?
我的眼眸可以装下这片天空,却永远看不到它的尽头。
根据宇宙大爆炸理论,宇宙每时每刻都是膨胀的,假设它是以光速膨胀,也就是说,如果人类没有办法达到光速是不可能达到宇宙的边缘,更有理论说宇宙膨胀的速度远远大于光速,也就是说我们可能会一直在路上,直到人类一败涂地。
离大航天时代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人类仍然不能开启虫洞到达宇宙的另一端,但是由于新能源的开发,宇宙探测器的速度和寿命越来越长,但是仍然没有国家能做出超过光速的宇宙飞船。
牛郎号,中国研究了整整十五年的宇宙探测器,为了研发它,一代又一代的中国国科学家前赴后继,因为,牛郎号是真正意义上的近光速的航天器。
而我,正是这艘飞船新任的第三代设计师。
我以为,我是这个领域的王者,世界上没有多少问题是我解决不了的。但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还差的太远,要做出牛郎号,不只是物理学,还包括材料学,化学等无数种学科。
我头发开始脱落,我开始变得疲累,我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短短十五年,已经换了两个总设计师了。
我重重的叹了口气,是夏日凉风的蝉鸣声,是昔日同窗的欢笑声,这些声音缠绕在我的耳边。
我要放弃了。
(5)
我一路走过新宫,走过公主坟,走到六里河的时候,我停下来了。
野水桥,又是野水桥。
当我再一次踏上野水桥的时候,我的心活了过来,像八年前一样,我的心如驰骋的骏马,让我感到惊喜。
惊得是看见她,喜得也是看见她。
“先生。”
有人叫我,我转过身去。
“你的名字是?”
是苏莉莉,我澎湃的心跳这一刻却如静止的了一般。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或许,是因为那晚微风正好,你眼眸中星汉灿烂。
她还和以前一样,双眼弯弯,像初生的月牙,她一颦一笑,就像穿过了层层薄雾,仿佛从千年之前就这样站着,等着你,从未改变。她还是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戴蝴蝶发卡,黑色的高跟皮鞋,只不过换了一个挎包,看起来更加有魅力了。这些年,见过了很多国色天香,有的比苏莉莉身材高挑,有的身世显赫,可是这一刻,我只觉得她就是世界上最美好之物,她笑靥如花,醉了夏天的风,也醉了我自己。
我看着她笑了,她一定也是看了日漫《你的名字》,这一次绝不是玩笑。
“媳妇,啊呸,莉莉,你又漂亮了啊。”
“啊,你认识我?”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我苦涩的说道:“莉莉,我们是大学同学,你还记得那个吗?。”
我指了指天上“星星”。
苏莉莉眼睛突然亮了:“是你!我想起来了。”她跑了过来,拽着我的胳膊,我觉得我真的应该去医院看看,和女神的近距离接触,我的小心脏真的受不住啊。
苏莉莉问:“你最近好吗?再做什么?”
我说:“我说最近挺好,在做...做一些天文器件。”
本想告诉她,我在做牛郎号,可是一想,她没有去完成她的梦想,一定很难过吧。
“啊,很了不起啊!那你知道牛郎号的事情吗?听说快要发射啦!”苏莉莉像个孩子一样,眼眸中发散着光芒。
我回答道:“啊,对,我朋友就是研究这个的,听说快了。”
“你朋友真了不起!”苏莉莉举着大拇指说道。
“莉莉,你为什么这么关心牛郎号?”
“牛郎号呀,嘻嘻,你听!”莉莉眨了眨眼睛,拍拍我的肩膀让我靠近。
柠檬的味道,苏莉莉身上的气味让我着迷,我挨着苏莉莉的身体,感受到她的体温,甚至我的脸能感受到苏莉莉的轻微的呼吸。我小心翼翼的呼吸,慢慢的吞下口水,生怕她发现。
“小萤为你播报近地卫星织女号的声音”
wow,苏莉莉的智能手环可以接受到航天器发送的信号。
“我要 你在我身旁
我要 你为我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
吹得心痒痒 我的情郎
我在他乡 望着月亮”
手环里传来了歌声,这首歌我听过,是《我要你》。
我比着大拇指,“莉莉,这可真厉害!”
“嘻嘻,厉害吧”苏莉莉笑道,“你听,这就是织女号给牛郎号唱的歌。”
我笑道:“是嘛?那织女号等了很久了吧。”
苏莉莉道:“牛郎星和织女星相距16光年,织女星发出的光,达到牛郎星那也要16年。织女号等牛郎号也16年了,她不应该再等下去了。”
天空繁星闪烁,远方有虫鸣叫声,风轻轻吹着我的脸,像是把一天的疲累都吹走了。
太空很冷,也很安静,它自己一个人唱歌,一定很孤独吧。
我看着苏莉莉点点头:“是不应该等下去了,因为相逢的日子终将来临。就像你我一样。”
苏莉莉笑着点点头。
“对,就像你我一样。”
“多年不见,你没给我什么礼物吗?”
“礼...礼物?”我窘迫的摸了摸衣兜,“等牛郎号飞天的那天给你好不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6)
我开始活了过来,我决定今年,一定要让牛郎号飞天,不仅为了织女号不再等待,还为了泡妞。
其实,我那天回家后立马就从网上下载了《第一次泡妞》,《泡妞从入门到放弃》等技术专业书籍,看了之后我吹头痛哭,妈的!没加微信!
不过,我看了一本叫做《画师》的小说,写的还不错。
画师的男主角,是一个天才,但是他却不懂得爱情,他总是冒冒失失,错过对他好的女生。后来他真的喜欢了一个女孩,他突然感觉到他的人生不一样了,快乐来的是如此的简单,他开始喜欢这种感觉,并开始着迷,他觉得直到遇见了她,灵魂才变得完整,因为她不在的时候,总觉得若有所失。
男主角可以在最无聊的时光为女主角送上最鲜艳的玫瑰花,可以在初雪季节陪她公园漫步,可以奔赴千里见她一面。他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对呀,多了不起,可是,他只是感动了自己。他永远不知道,在女孩心里成为‘天下第一画师’才是最重要的,除了这些,一日三餐吃什么,周末去哪里玩,都在女孩心中占了一席之地。他算老几?
最后呢?
男主角成了女主角最好的朋友,面带微笑的送女主角上了别人的婚车。
美哉!装载!这年头,谁当路星河谁就是脑子有问题,而且你们呐,图样图森破,有时候还naive,又是摘星星又是摘月亮,你看看我,直接给喜欢的女孩发射一个星星,哈哈到时候苏莉莉还不得以身相许?
我每天从下班的地方,路过两个十字路口,然后坐545号公交车回家,不是因为这个路线近,只是因为,这个路线可以穿过野水桥。
可是,从那天起,我再也看不到苏莉莉了。
我一次又一次的充满希望的踏上野水桥,一次又一次哀伤的走下来。
哀伤的时候是感觉不到饿的,但是这一天,我饿了,饥肠辘辘。
我闻到了一股恶臭,比格里芬在实验室放的臭屁还要臭。我定眼一瞧,“优乐臭”,原来桥上多了一个卖臭豆腐的小摊子。
我从来没有吃过臭豆腐,但是我今天闻到了,就特别想吃。因为我喜欢挑战,如果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不会有今天。我不惧怕挑战,我只怕自己不接受挑战。
我走了过去,对小摊主人说买一份臭豆腐。
当小摊主人抬起头的时候,我终于怀疑这个世界是假的了。
没错,你猜对了,小摊主人正是——我的形势与政策老师。
“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啊?你的名字是?”
“我...我是刘毅啊”我努力不让自己表情变得难看。
“奥,刘毅啊?混的咋样?”
“还行,对啦,你知道苏莉莉的微信吗?我找她有事!”
“苏莉莉?”老头一愣,“她已经很久不来了,之前我退休后,就来这里卖臭豆腐,她可喜欢了,每天都会买。可是她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原来,苏莉莉也喜欢吃臭豆腐,那以后我也要天天吃,走莉莉走过的路,吃她曾经喜欢的食物,拥抱曾经吹过她的风。
“那您知道她为什么没来吗?”
老头重重叹息一声“她病了,去了波兰做手术,她脑神经有问题,啊,你知道鱼吗,她就和鱼差不多,不重要的事情七秒后就会忘记...”
我头一阵发晕,再也听不清老头到底说了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每次都要问我的名字。
我鼻子微微发酸,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我又想起那天,苏莉莉微微一愣记起了我,记起了牛郎号。
“老师!”
“恩?”
“给我来十份臭豆腐!”
老师啊老师,你永远不知道,你的“优乐臭”在我嘴里却有“优乐美”的味道。
(7)
织女号发射了。
这一天,各大电视台转播,织女号如一道雷霆,瞬间消失在人们的视野,探索无垠的星空。
这一天,织女号陨落了,她终于等到了牛郎,看见了牛郎从它身边划过,从此迈向了远方。她日日夜夜在寒冷寂静的夜空中歌唱,只为了这人生的最后一面。
我成功了,成为了这个世纪最牛逼的人,可是这一切是我想要的吗?
格里芬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以后不要喊他老师,他自愧不如啊,他哭着说,诺贝尔物理奖和你相比那就是bullshit。
美国总统哈利波特给我发了邮件,说只要我愿意,他愿意提名我为共和党下个选举候选人。
我微微一笑,拒绝了他,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眼眸中有无垠的星空,而我心中只有她。
“莉莉,收到我给你的礼物了吗?”
是不是有一天你的智能手环也能收到 “小萤为你播报来自织女号的声音!”
是不是有一天你和织女号也能听到牛郎号的歌声,“愿你此刻可会知,是我衷心地说声,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
是不是有一天,你也能听到牛郎号上,我对你说的,“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