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大儿子约我与他节后一起到他小时候读书的学校去看看。我说,场南学校十几年前就已经被开挖入海道挖了,现在已在茫茫水下啦。他道,哪怕就是到那河边去看看也好啊!难得儿子还念想着二十多年前读过书的学校,这种怀旧的情绪也深深地感染了我,于是,满口答应。
正月初三下午,我们驱车来到天场场南,先到亲戚家小坐,请亲戚带我们到当年的学校原址去看看。顺着原来学校北边的那条小河向东,经过一片葱茏的农田,跨过一座颤悠悠的小桥,来到入海道堆上,寻找着二十多年前的回忆。
当年书声琅琅的场南小学所在如今已是一片茫茫,白亮亮的水面泛着微微的细波,几只野鸭悠闲地在水面游曳着。望着那片已经在水下的学校旧址,思绪一下子将我拉回到二十多年之前,调走那一刻的情景悄然浮现于眼前……
一九九三年二月初,开学才没几天,突然接到通知,调我回老家所在的乡镇工作。对于这次调动,我是兴奋的,因为老家虽说与相邻的天场相距不远,然而却要经过总渠与排水渠这两条大河。俗话说:隔河千里远。来去很不方便,能够调回家去以方便照应家庭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然而,在高兴的同时却又有些伤感。因为我教育学生与教育自已孩子的理念一样,该严肃时严肃,当随和时随和;课堂是师生,下课后是
朋友;所以,一学期来,与五年级这一班三十多个学生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突然间要调走,真的很是不舍。
二月八日下午,如往常一样,来到课堂,同学们拿出课本,静静等待着我上课。望着这些一双双充满了求知欲望的眼睛,我都有些不忍告诉他们我将调走的消息。平定了一下心绪,这才缓缓地说道:同学们,从今天起我将不再执教你们——我已经调走了。此言一出,立即如热油锅里抓了一把盐,同学们一片讶然,一片哗然,有几个男生激动得满脸通红地问我为什么调走,不调走不行吗?我解释道:因为家在通榆,离这里虽然不太远,却要过两条大河,来去很不方便。为了照顾家庭,能够调回家去工作当然是我很好的选择了。听了我的解释,懂事的孩子们理解了,也沉默了。顿时,一片寂然,一片黯然,只是默默地望着我,个个脸上露出不舍的神情,凡平、红利她们几个女生的眼里甚至已经泛出点点亮亮的泪光。
眼看将要离开已经相处了一学期的同学们,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压抑着。仍对一些同学进行了表扬鼓励,对一些同学身上存在的问题有针对性地提出一些意见与建议,又对全体同学提出了希望与勉励。——将这临走的告别变成了最后的一次班会。
下课铃响了,当我宣布下课时,那一次的“老师,再见!”从未有过的响亮。
下课后不久,正在办公室与几位同事闲聊,一个学生请我去一下教室。来到教室,但见全班同学都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讲台的正中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大沓明信片,每一张明信片上都写着对我以及我家庭的祝福——原来,下课后,同学们自发地涌到商店,买来明信片,将对我的喜爱与尊敬化为这些祝福赠送给我。这是薄薄的纸片么?不,这是全班三十二颗火热的心!那一刻,三十一岁的我喉咙哽住了。细心地翻看着这三十二张贺卡,亲切地检阅着这三十二张可爱的脸庞,感受着这三十二颗少年之心的火热,有些激动地说道:同学们,衷心地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祝福!同时,也深深地祝福你们!希望同学们刻苦学习,祝福你们学业有成,事业有成,每个人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同学们送给我的这些祝福是我的一笔宝贵财富,我将常拿出来看看。我们是师生,同时也是朋友,希望同学们以后有时间到我家里去玩,平时大家学习上、思想中有什么难题随时都可以写信给我。接着,在黑板上郑重地写下了我的家庭住址以及邮政编码。同学们工工整整地记了下来。
那天临走时,因为怕再打扰同学们,待学生都在上课时这才与同事握别,悄悄地离开了这所学校。
十多天后,我陆续收到了一些同学的来信,凡平、雪梅、红利、王丽、钱女、素红等几个女生还特地到几里之外的镇上拍了张合影寄给我,信中表达了他们对我的高度评价与无限思念。我立即回信给他们,鼓励他们好好学习,答应有时间一定去看望他们。
离开场南两个多月后的一个星期天,十几个同学结伴到我家来看我。与自己分别好久的学生们再次相见,我非常高兴。能够得到自己的学生发自内心的喜爱与崇敬,令我的内心油然产生一种成就之感。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二十多年悄然过去,如今,曾经的学校已经变身为一条大河。时光的流水踏下轻盈的足迹,卷起昔时的风物悠然北去;然而,流走的只是滚滚的河水与悠悠的时光,流不走的却是那些令人难忘的回忆。
凝望着自己二十多年前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我的心中不由充满了沧海桑田的感慨,想着当年那些纯洁热切的眼睛,想着这些现在已经发黄的贺卡,在心里默默祝福着我的学生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努力,生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