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再说回演出结束，彼时，白鹿教我流下来抬道具。杨晓羽跟在我身后，不住地询问我她演得怎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其实，她演得着实烂透了。白鹿教众人推我登台时，她正做着浮夸的动作。歇斯底里地嘶吼，手舞足蹈的像个患癔症的怨妇。课堂上，讲师曾说过维多利亚时期常有中年妇女患这种病。弗洛伊德认为，患癔症的妇女多数和做爱有关。年轻丧夫的少妇，太长时间不做爱容易患癔症。少妇如果爱上某个绅士，又碍於贞洁不能与绅士做爱也会患癔症。如此想，女人真是个麻烦的生物，不做爱就会患癔症。按理说，杨晓羽还没结婚，她还不是少妇，不具备患癔症的资质。如果我对她说：你八成患了癔症。这和你表演没有任何关系，出於友谊，我应该告诉你。这样说，她肯定会掴我巴掌。所以我没有那样说，因为我怕挨打。我不能实话实说，也不能直接说：你的表演就像一坨屎。

这样说，她就会思索我说话的意图。她想不通，又会不停地问：你为什么说我的表演就像一坨屎，你的意图是什么。按理说，我根本就没有任何意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如实告诉她，我只是实话实说，她又会毫不留情掴我巴掌。因为她绝对会认为我侮辱她，侮辱她的表演。我想我应该按照春秋笔法评价她的表演，说她的表演很好。按照纯粹的春秋笔法评价她的表演，又违背了说我实话实说的原则。最终，我是这样评价她的表演的：你的表演真㞗好。她似乎没听懂或者没听到似的，问我刚刚说的是什么。我又告诉她：你的表演真他妈精彩。话还没说完，她的巴掌就已经结结实实地落在我的脸上了。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在后台更衣室消失了。杨晓羽掴我巴掌，我疯狂地爱上了她。白鹿说我有受虐倾向，说不定是个受虐狂。我不否认这种看法，夏萱不告而别，这令我很伤心。这种伤心令我更加深爱她，就像手淫，次数越多越无法自拔。

道具收拾完，准备回宿舍时已经是子夜零点。东区文科教学楼的各个门都被锁死了，我和白鹿只得从C区二楼跳出去。教学楼楼层约有三米五高，震得我的脚板发麻，肠子像是快要屙出来似的。白鹿也不比我好到哪去，他疼得只骂娘。没有路灯，教学楼东侧的无名路漆黑清冷。南北两端的睿明路和明德路上拐角路灯微微散发出些许光芒来。东西贯穿洛城大学的主干道——明德路上也冷清异常。空气清净如水，黑色的夜幕、红色的电子屏、和昏黄的灯光交织着。向西北望去，能隐约看到被灯光照得，像着火似的夜空，拿是洛城市中心。那里是洛城最繁华的区域，也是令我觉得最坚硬的地方。东中西岗村道上空荡无人，霓虹灯也不再闪烁。

拾荒的老人从满是干枯荒草里走出来，步履蹒跚地像更荒凉的地方走去。这个拾荒老人，我常能看到她。她总是深夜拾荒，而我也总很晚才回宿舍。宿舍院的大门已经关闭了，拾荒老人矮身从荒草掩盖的墙洞里钻了进去。得知荒草里有墙洞，这对晚归的白鹿和我无疑是最惊喜的。这个墙洞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如果从宿舍院的正门进入，还得扯着嗓子叫醒守在门口的门卫。门卫是个年逾半百的老人，他对年轻人的什么事都看不惯。对於晚归的学生，他从不留情面。如果好言劝慰，他还有可能放你进去；如果态度稍显恶劣，他便转身回门岗室里睡觉，任你千呼万唤他也决不再出来。摸清门卫脾气的男孩，送晚归的女友时便巧妙地利用了这个条件。他总会想方设法激怒老门卫，最终达到女友不能回宿舍的目的。老门卫不曾料到自己沾沾自喜回门岗室睡觉时，背后和他顶嘴的男孩露出诡异的阴笑。钻进墙洞，里面是24栋宿舍楼和墙体夹成的，宽约半米的狭窄过道。刚踏进过道，才发现脚下全是垃圾。多数是吃饭剩下的餐盒和垃圾袋。也有别的东西，比如破烂的外套、文胸和内裤。除此之外，借着微弱的手机灯光，白鹿还发现了一根硕大的自慰棒。拾荒老人不顾我们，自顾自从垃圾堆里捡着能卖的塑料瓶和塑料制品。穿过约百米长的过道，我和白鹿绕道宿舍院的大道上。为了不惊动宿管阿姨，白鹿建议顺着路灯灯杆爬上二楼，再从楼道下到一楼回宿舍。如此折腾一番，等我们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两点。白鹿脱掉鞋子爬上床，须臾间，鼾声就充斥着整个宿舍了。我也困得不行，等不及洗刷就躺在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