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情聚梨香院 多情公子探病宝钗 灵秀小姐影射二宝
却说已入冬,天气越发的冷了,外面飘着漫天的飞雪。想起那日听说宝姐姐身上不适之事,我便在衣服外面套了件防雨雪的大红羽缎对襟褂子,去到宝姐姐处看望她。
来到梨香院,进入到宝姐姐住的里间,只见宝玉也在里面,看样子应该有一阵子了,我笑道:我来得不巧了。二人起身让坐,宝姐姐一面笑说:这是怎么说?我说: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宝姐姐继续装愚:这我愈发的不懂了!
我笑道:要来一起来,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明儿我来,间错开了来,岂不天天有人来,不至于太冷清,也不至于太热闹,姐姐冰雪聪明如何不解?
宝玉看我身上穿的衣服,问道:下雪了吗?地下的婆子们答道:“下了这半日了”!宝玉命:去取了我的斗篷来!我听说便道:是不是我说的,我来了他就该去了。宝玉回说:我何曾说了要去?不过拿来预备着。
宝玉的奶娘李嬷嬷听了,便让丫头去取斗篷,宝玉继续与我们一同玩耍,她也自去姨妈处喝茶找乐子。
这里薛姨妈早已摆了几样细巧茶果让我们吃,宝玉因说起前几日在东府珍大嫂子处吃的鹅掌好,姨妈忙拿出自己糟的鹅掌来给宝玉尝,宝玉说:这个需有酒才好,姨妈又命人灌了上等酒来。
那里李嬷嬷看见赶紧上来阻止道:姨太太,酒到罢了!宝玉求到:好妈妈,我只喝一盅!李嬷嬷道:不中用!当着老太太、太太的面,随你喝多少我也不管;在这里喝一口也怕平白的又要葬送我挨几天骂呢!
薛姨妈笑道:老货,只管放心喝你的去吧。我也不许他多喝的,老太太问起有我呢!李嬷嬷听她如此说,只得也和众人吃酒去。
宝玉端起壶就要倒酒,说:不必烫暖了,我只爱喝冷的。姨妈道: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写字手打颤。宝钗笑道:宝兄弟,你成日介杂学旁收的,难不知道酒性最热,需热的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要冷的吃下去,便凝结在内,那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快别再吃冷的了。宝玉想想,便放下冷的,令人烫了来饮。
我在一旁嗑着瓜子儿,笑看不语,这时,我的小丫头雪雁给我送手炉来,我含笑问道:谁叫你送的,难为他费心。——哪里就冷死我了呢!雪雁答:紫鹃姐姐怕姑娘冷,叫我送来的。我接过手炉抱在怀中,笑道:也亏了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她说了你就听,比圣旨还快呢!
宝玉听了知我话中之意,只嘻嘻一笑作罢;宝钗更是不加理会。倒是姨妈在旁边说:你素日身子单薄,禁不得冷,他们惦记着你倒不好?我笑道:姨妈不知道,幸亏是在姨妈这里,若在别人家,岂不叫人恼么?难道人家连个手炉也没有,巴巴的打发个人送来?不说丫头们太小心,倒说我轻狂呢!姨妈说:你是个多心的人,想得这么多,我就没这些心的。
说话间,宝玉已三杯下肚,李嬷嬷又上来拦阻,宝玉曲意央告也不许,还搬出他平日最为忌惮的二舅来,说:仔细老爷知道。宝玉大为扫兴,不觉垂头丧气起来。见宝玉如此,我赶忙说:你只管喝,若是舅舅叫,只说姨妈这里留你。——这老妈妈,又该来拿我们醒脾了。一面又悄悄推宝玉,让他振作精神,李嬷嬷听见我对宝玉咕哝:别理那老货,咱们乐咱们的。便说道:林姐儿,你别助着他!你要劝他,只怕他还听些。
我听了冷笑道:我为什么助着他?我也犯不着劝他。你这妈妈也忒小心了,往常老太太也给他酒吃,如今在姨妈这边多吃一口,想来也不妨事儿。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吃也未可知。李嬷嬷听了又是急又是笑,说:真真这林姐儿,说出的话比刀子还厉害!宝姐姐也上来在我腮上一拧:真真这颦儿的一张嘴,让人爱又不是喜欢又不是!
姨妈一面也笑着,说:我的儿,来这里总少不得让你玩开心了,只管放心吃,有我呢!所性吃了晚饭再去,要醉了就跟我睡吧。又命:再烫些酒来!姨妈陪你吃几盅,好了就吃饭吧。宝玉听了,方才又鼓起兴头,李嬷嬷叮嘱了几声小丫头们,就先家去了。
喝好酒吃罢晚饭,看看天色渐暗,我问宝玉:你走不走?宝玉乜斜倦眼道:你要走我同你走!我听了便起身道:咱们来了这一日,也该回了!说罢一起起身告辞。
这边小丫头捧过斗笠,宝玉将头略低一低让戴上,那丫头便将斗笠抖一抖,刚往头上一合,宝玉便叫到:罢了罢了!好个蠢东西,难道没见别人戴过?我自己戴罢!
我站到炕沿上,说:过来,我给你戴吧!宝玉忙近前来,我用手轻轻拢住发冠儿,将笠沿掖在抹额之上,把那颗核桃大的绛绒簪缨扶起,颤巍巍立于笠外。整理完毕,端详了一会儿,满意了,说道:好了,披斗篷吧!宝玉方接了斗篷披上。
与姨妈道了扰,我们就一直回到外婆房中,外婆尚未用晚饭,知道我们一同从薛姨妈处来更加喜欢。又看宝玉喝了酒,遂叫他回房中休息,不许再出来了。
我进房中换好衣裳,因不放心宝玉,便到前边瞅瞅,却见宝玉正握着晴雯的手帮她暖着,一同抬头看门斗上的字。看我来了,宝玉笑着说:好妹妹,你别撒谎,看我今儿一早写的字,那一个好?我仰头看见是“绛云轩”三个字,笑道:个个都好,怎么写得这么好了!明儿也替我写个匾。宝玉笑道:你又哄我了!
无戒21天写作训练营第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