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出生那天真是乱哄哄的。如果可能,我才不会要这一大堆兄弟姊妹来凑热闹呢。一开始,我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周围是一切的黑暗,不过还是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存在。这个世界真的太热,也许是厄尔尼诺提前了吧。
不过还好,不久我就看见了阳光,这个欢迎仪式我很是喜欢。当时年纪小,无法想象人生除了拥挤外,还会有什么问题。哎,我真是大错特错。 我们又被分配到一个个透明的狭小的世界里,我和这个世界,真正的接触大概只有5秒。
那天,第一任主人把我们丢在货车后面,我瞥见了他的嘴唇,那里有我兄弟逃过的痕迹。他整个头部和肩膀都歪了,在拥堵的车道上怒气冲冲地不要命似的乱按喇叭,车身东倒西歪,有如瘸了一条腿的疯子。 不一会儿车停下来了,我好像听见了警声。
货门“咔”的一声打开,第一任主人抱走了一箱我的兄弟,手里还拿着一沓纸(后来知道那叫钞票,这是在超市学的)。口里谄媚着什么,反正他和一个穿制服的都笑了。门又关了,车子又启动了。
正当我纳闷他们说了什么时,地震了……整个世界开始颠倒,兄弟们争先恐后的想逃离这个世界,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嘭、嘭、嘭”被挤破。正当我们奋力冲击世界的大门时,货门开了,有人来拯救我们了,我大喜过望,上天没有放弃我们,我才来到这个世界30分钟啊,求生的渴望让我们一路滚向希望的大门。
机会在敲你的大门时,切不可犹豫再三。我连忙滚进一个怀抱里,“嘿,这瓶是好的”从音调听来,他的确相当友善,为了逃离这个危险的世界。因此,我决定讨好他。我们尽量的沸腾、翻转弄起更多的泡泡。他用袖子擦了擦,好像更高兴了。嗯?怎么又是警声。不过他好像比我还敏感,抱着我们转身就跑了,我发现外面还有更多人,他们都在收刮着躺在地上的我的兄弟姐妹们,而货车像喝醉了一样,瘫痪在地上。
02
这位主人,就算第二任主人吧,对我们还算挺好的,在到家后,不知擦了几次了我们都快晕了,每次都会叨念句“这应该看不出来了吧”。终于挨到天亮了,我们被放在一个柜台上。从此我认为,我们的生活才步入正轨。但是我太天真了。
这整个夏天我都被摸来摸去,无聊得要死,而且从最上层换到了最底层,只能从楼上的表兄那得到一点儿抚慰。主人时常会过来,上下打量着我,若有所思似的,我想逃却没处躲。
之后,那个奸诈的第二任主人开始用不一样的声调说话。他找来一些朋友来看我们,把我们捧成"传世之宝"。
"他们都来自一流的酒厂。取自祖传的曲子哩。基因更是无懈可击。瞧那优美的气泡,还有那均匀的色彩,多美啊!"
不用说,这一切都是他捏造的。我猜,他从来就没见过我的主人,这副吹嘘的模样,恐怕连二手车的推销员见了也会自惭形秽。他的朋友大抵都能看穿他的伎俩,不过还是有几个傻瓜上钩,但也仅限于我的那些表兄表妹一一被人买走。从这件事可以得知:一个不知羞耻的骗子真能偷天换日。
日子就这样无忧无虑的过着,由于收银台也挡住了我看世界的快乐,实在没什么事做,只能看看蟑螂,这些忙碌的小东西常让我看得出神。瞧,他们目视前方,六只脚并肩齐步,四处奔走觅食。听说,大城市也像这样——数以百万的人从一个洞钻到另一个洞,又钻回来。这真是一种奇怪的生活方式,不过有人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主人从短袖换成了寸衫又披上了皮袄。我开始厌烦这个地方了,终于在那一天,他走近了,我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什么事。果然,他把我拿起来,用毛巾擦了擦,点点头。对诸君而言,这可能不像是个美好的一天。不过,想想看吧,好几个月来只能在同一个地方呆立的我,这么一来,真是大喜过望,准备进行一场伟大的探险。毕竟,蟑螂虽有趣,看久了也会生厌。
于是,我们出发了,车在狭窄的崎岖、颠簸的路上开了一会儿就驶上一条宽阔平坦的路,停下来之后,主人下了车,将我精心打扮一番。点着头道“这回就看你了。”
我好像被自己灌醉了,有点晕。看我,到底看我什么?
03
又来了一辆车同样上面有位我的表兄弟。我的主人和车上的朋友昂首阔步,拍着彼此的背,称兄道弟,并较量随身携带的糖衣炮弹。
“诶,村长,好久不见啊,一点见面礼……”我又被放在一个柜子上,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这种场面,我记得上一次是我的第一任主人和一个穿制服的家伙。
有人拿出半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我从没见过她,红彤彤的。“这是正宗法国拉菲,上次地产大亨送的,来大家尝一尝。”另一个人又端出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菜。看着还是蛮香的。不过瞧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不知多少天没见过食物似的。他们不是才吃过早餐吗?真奇怪。接着,又是酒杯交响曲。
律师继续质问着我:“接下来呢?”
我:“就看那几个大老爷们,光着膀子面红耳赤声大如雷,把桌上的酒尽力往对方的嘴巴里灌,喝了点酒就自以为是,像疯子一样吵吵嚷嚷呱噪不已。”
后来他们翻出了一箱又一箱,来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我的第二任主人一直没走。
这件事就发生在这局,确切的说是这局之后,当时是有一个戴眼镜的小哥和我的第三任主人也就是村长,说,对不起,实在喝不下了。没等村长开口,我的老主人立马呵斥了一句,你还想不想发财了,这么没礼貌。小哥吓的一个哆嗦连连和村长说对不起,然后仰头一闭眼把一杯我的白表兄灌下去,接下来那小哥一个人躺在旁边的沙发上一直昏睡。就是那个唯一还活着的小哥。
他们发现又没酒了,接着我的新主人向柜子走来,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向我走来,上下地打量我。你是否看过有人在肉铺里盯着羊肉和牛肉,不知选择哪一种?他的眼神就是如此,好像在算计什么。
我们大眼瞪小眼地瞧着对方。他舔着自己的胡须,我则发出一声声可怜的哀鸣,我不想我的人生到此止步,我才和上层的表妹认完亲。最后,他嘴里咕哦了几声,拿起我便走回酒席。我知道,我的一生便仅止于此。
我继续回忆着:“只记得他把我的兄妹们倒入各式各样的杯子。”然后就听着他们举杯“为了拆迁,干”。说真的,我当时还在和我旁边的兄弟打赌下轮我铁定在村长的杯子里……他们集体吐了,紧接着一个二个全倒下了。
04
律师:“所以我想在场的各位已经清楚了,我的代理人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自己是假酒而且他的生产者在上次的车祸中也死亡,最重要的是我相信诸位也知道,如果当地的强拆被执行,会给国家带来多大的损失……”
我也不知道我是假酒,我也不知道我的主人都死了,虽然我被判无罪,但是作为条件,我将终生监禁于又一个透明的世界而且会不定时全国巡展。
临走前法官对我说,愿你永久警示着世人。
文/潶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