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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这座城最后一组缆车。
在这座依山而建的城市里，曾经有着无数缆车，或长或短的一段铁轨链接着山上与山下、岸上与江边。两部缆车先是相向而行，然后在中间被岔道岔开，擦肩而过，满载一车乘客从上到下或者从下到上。
这些缆车曾经疯狂地吸引着一个小男孩的注意，小男孩走遍城市观察着他们，看着他们从他头顶经过，轮子摩擦着铁轨，发出神谕一般的低鸣。有时候小男孩会花5分钱，郑重其事地坐上去，仿佛履行一种庄严的仪式，并奇怪他们为何从来不曾走错岔道。
在没有远方的城市里，缆车就是火车。
但随着城市的发展，公共交通日益完善，更加高效的交通工具被人们制造出来，一组组缆车开始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电梯、扶梯、立交桥，单调而无趣。没过几年，城里就只剩下了这最后一组缆车。
关于这组缆车，人们其实也争论了很久，有人认为它正好身处交通要道，应该尽早拆除，让位给更加高效的立交桥；有人则坚持这座城市至少应该保留一组缆车，因为它是这座城市独有的一道风景线。
当年的小男孩如今早已长大成人，并且成为一位一流的城市规划专家，人们等待着他的意见。他的意见举足轻重。
拆。专家说。
拆除前的最后一班车，很多人涌入车站，要乘上缆车完成最后的纪念。一声悠长的铃响之后，两部缆车一上一下相向出发，车身硬挺，新刷的油漆透着一股精神劲，一如几十年来的每一天。人们从车窗探出头来，看风景，装作从来未曾见过；很多人拿出手机拍照，以便多年后纪念或炫耀。大家伸出胳膊来挥手告别，虽然可能并不明白在告别什么。
两部缆车越过岔道，擦肩却没有而过。他们同时停了下来，站台上一阵骚动，车厢里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也开始骚动。果然该拆了！故障了，赶紧组织救援！有人大声喊。
专家坐在车里，沉默，仿佛这纷杂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喧嚣中，他听到了两部缆车的对话。
收工了，老伙计……
嗯，这回一起走吧……
话音刚落，人们感到一阵颤振，咔啪作响的车身让大家想起老年人散架的骨骼。虽然从外表看上去两部缆车与一分钟前没什么两样，但他知道他们已经走了。
对不起。小男孩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