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周室衰微，诸侯并起，秦以虎狼之势席卷八荒。及至汉末，天下三分，晋隋嬗代，终归一统。唐承隋祚，包举宇内，囊括四海，然三世而衰，九庙倾覆，何也？盖不察治乱之变，未明守成之难也。
初，高祖提三尺剑定关中，太宗挥六师而平群雄。贞观之治，万国来朝，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置府兵以卫京畿，设科举以聚英才，修《唐律》以正纲纪。当是时也，突厥称臣于北庭，吐蕃遣使于西极，倭国遣唐使舳舻千里，大食商队络绎不绝。此非人力，实天命也。
及至开元，明皇践祚，姚宋辅政，府库充盈，米斗三钱。然承平日久，渐生骄矜。罢张九龄而用林甫，废忠谏而宠禄儿。河北藩镇，渐成尾大之势；岭南贡赋，尽入私门之囊。更开边衅于石堡，耗民力于骊宫。渔阳鼙鼓动地来，霓裳羽衣尽成灰。马嵬坡前香魂散，蜀道难中銮驾回。
呜呼！以贞观之固，开元之富，竟不能守祖宗基业。观其盛时，万邦来贺，四夷宾服，何其壮也！及其衰也，朱温篡逆于汴州，黄巢流毒于天下，宦官执命于禁中，藩镇割据于河朔。向使明皇能察安禄山之诈，杜边镇之祸，亲贤臣远小人，何至有马嵬之变耶？
夫唐之兴也，以仁德兼武功；其亡也，以奢靡废政事。昔太宗尝镌"以古为镜"于凌烟，而子孙忘之；魏徵有"十渐疏"之谏，而后主蔽之。犹记天宝年间，曲江池畔，五陵年少争缠头；岂料广明之后，华清宫内，狐兔出入没蒿莱。治国之道，岂可不慎终如始乎？
故曰：守天下难于取天下。秦以暴政失其鹿，唐以逸豫丧其鼎。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