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娘是一个只认字却不会写字的老婆子,知道你在城市里工作忙,但有些话,娘还是要给你讲一讲。
作为妈妈,你的娘亲,娘为你今天的成绩而感到骄傲,同时,也为当年的咬牙坚持而感到骄傲,甚至到现在,虽然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期盼你能够回到娘身边,但是细想一下,娘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当时拼了命也要坚持让你走出农村。
说实话,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进而嫁人成为农村妇女,娘对这片养育娘的土地,真的欢喜的很。那段岁月你没有经历过,让娘细细的说给你听。
娘生活的年月,正是与天斗,与人斗的最热火朝天的时候。每个人每天的口粮,也就是几个红薯面窝窝头。或许今天的你们偶尔吃上这样的食物,会觉得是绿色天然无公害,但是说实话,这种东西吃上三五顿还可以,长年累月的吃,早中晚都是红薯面窝窝头,红薯面糊糊,红薯叶子窝窝头,你一张嘴胃里就会翻酸水,那种滋味到现在还让娘心有余悸。这样的生活,娘从小一直生活到十六岁的时候,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走出生我养我的地方,这个娘曾想着可能要终老的地方。
娘随着自己的表姐来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城市里,帮着表姐看孩子,这样的活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关键是,每天吃的都是白面,白面饼子和白面面条,有时候还会有羊肉臊子面,这在老家过年的时候,也吃不上的饭食啊。活也轻松很多,说实话,娘是从那个时候起才真正长起来的个子。
短暂的三年,娘从离家时的不及你们姥姥高,到归来时比你姥姥还要高一些,以至于你们的姥姥并没有认出来我。通过娘自己的经历,才知道,一个人吃的好不好,真的会影响到身体的高矮。所以等娘结婚了,有了你和你的弟弟之后,就想方设法让你们多吃,虽然不能保证每天吃上肉,虽然生活仍旧清贫,不能保证让你们喝上牛奶,但还是在农忙之余,自己养了一群鸡,你们姥姥也养了一群鸡,结果两群鸡的鸡蛋全进了你们姐弟俩的肚子,尤其是你这个做姐姐的,因为和弟弟出生时间相差的很近,所以很早就断了奶,多亏了姥姥家的柴鸡蛋,才把小时候的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像个洋娃娃一样,人见人爱。
等到再大一些,你俩可以吃饭了,娘每次赶集卖蔬菜的时候,都会拿出一份预留的钱帮你俩买上能吃十几天的山楂片,每天一人一卷。那时候的山楂片没有像现在这么多添加剂,为的是通过山楂片助消化,让你和弟弟多吃饭,你不知道,当时你俩即便一顿饭多吃一口馍馍或者多喝半碗汤,娘都高兴的谢天谢地。所以从小到大,不知道你俩吃了多少卷的山楂,合计算起来,也差不多有几亩地的山楂树结的果子了。所幸,功夫没有白费,现在你们俩的身高在周围小伙伴当中是最挺拔的,娘的内心也是喜悦的。
后来你俩陆续上学了,开始认字了,开始会写字了,开始会计算了,每一个小小的进步都会让娘开心不已。娘知道,你们未来肯定比娘要强好多倍。娘小时候想上学却没有这个条件,仅仅读了几天的夜校,因为家里家务比较多也没能坚持下来。所认识的字,还是娘在你们表姨家看孩子的时候学的,认识字真的太好了,娘可以听得懂电视上的人在说什么,也可以看得懂你们课本上在讲什么,认字,是让你们走向更广大世界的通行证。只是属于娘的最好的机会已经过去了,所以娘希望你和弟弟能够学有所成。
事实证明,你和弟弟并没有让娘失望,从幼儿园开始,你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偶然有一两次发挥失常,你眼里的泪花就会扑闪扑闪的。有时候明明你学习成绩比较靠前,但老师带队去比赛的时候偏偏不让你代表学校去,你更是委屈的泪水断了线式的流。娘不能告诉你,咱家的关系不够硬,但凡代表学校比赛的,要么是有钱的要么是有权的家里的儿女,那时候不告诉你,主要是怕你对这个世界的公平性丧失了信心。但你慢慢的从这些事情中悟出些什么,更是拼命的去学习,去证明自己,家里的活计你一样没有拉下,学校的功课一下奔在前几名,当你的重要性在老师们的心中无可替代的时候,所有的机会便接踵而至。娘怎么能告诉你,森林底层的竞争会是整个森林中最激烈的呢,因为森林底层是最黑暗的,黑暗的地方是没有规则的,没有规则的地方就是弱肉强食?只有不断的往上爬,你才能看到更多的阳光和空气啊,对于一株植物来讲,阳光和空气才是活命之本啊,而且有阳光的地方,黑暗就无所遁形,规则和道德也会发挥作用,社会的规则也会越加的公平,相信这么多年来,你也有所体会了。
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你一路从初中考上最好的高中,然后考上大学,继而考取了全国知名高校的研究生,你就像一棵爬山虎一样,攀着墙壁一点点的往上爬。每朝上走一步,娘都替你高兴。因为这样就会离底层更远一步,离阳光更近一步。但有时娘也有所担忧,怕你攀援的那株大树会轰然倒掉,那样你也存活不了多久。但慢慢的发现,你不是那颗爬山虎,而是一棵挺拔的白杨树,你比娘想象的要坚强很多,你从生育你的这片土地上汲取了丰厚的养分,更从学校和各种可预见的平台上充实着着自己,慢慢的枝繁叶茂,慢慢的穿入云霄。现在你留在了自己喜欢的城市里,在平凡的岗位上施展着自己的能力,偶尔会听你抱怨说工作好累,但还好,每次视频的时候,总会见到你自信的笑容,以及把娘当个孩子一样的安慰。
娘能感受到你内心的那份充实以及继续向上的能量,这让娘想起当年咬着牙也要让你去复读的情景。第一次高考,你失利了。平日里基本能够走一个不错二本的成绩,在咱们山东也是不低的分数。但是你那年却是发挥失利,考了一个只能上专科的分数。你郁郁寡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多天不出门,连吃饭也懒得吃。你听过很多版本的高考成绩被盗取或者顶替的情况,甚至怀疑自己的成绩也被别人盗取了,那种对社会公平的怀疑再次袭来,甚至萌生了辍学打工的念头。你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你爸爸没说话,不是说支持你的想法,只是觉得你也大了,很多想法应该自己对自己负责,所以就和你来了一次促膝长谈。要想继续上,去复读,一家人都毫无顾忌的支持你,但真的对上学失去了兴趣,就没有必要再去浪费时间。在聊天中,娘看到你眼角挂着泪珠,但使劲憋着就是不让它留下来,娘就知道你心里有股劲儿,没有使出来。所以第二天,娘便骑着三轮车,把你送到县一中的复读班里,因为你的成绩在复读班相对较高,所以学费全免,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减轻了你的心理压力。
虽然你不说,娘也知道,你怕复读的原因之一,就是怕再给爹娘增加一些负担,毕竟同一年,你的弟弟高二升高三,即将面临高考。还好,第二年高考你如愿考取了自己想去的学校,成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学生之一,从此一路顺风顺水,一步步逐渐让娘骄傲。
很多年后,周围的街坊邻居都会问娘后悔不后悔,培养出一个女大学生,终究不能返回身边尽孝。娘总会笑一笑,说后悔啥嘛,只要儿女自己过得好,就是作为父母的最大的福报。你和弟弟都在城里上班了,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或许不能够每天陪着爹娘,让我们承欢膝下,但你们凭本事吃饭,便不会担心自己口袋中没有粮。
娘最近心里有些难受,为了对门邻居你娟姐的事情。你也知道,初中毕业的她没过多久就去打工,然后到了年龄就相亲嫁人了,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女儿10岁,儿子8岁,最近闹离婚闹的纷纷扬扬。没有一点维权意识的娟儿,就像一块鱼肉,任人宰割。男方很久前就被发现出轨,但你娟姐完全没有意识,甚至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一心在家照顾儿女,照看门店,挣得钱全部让这男的拿走,直到最后男方主动提出离婚,最终你娟姐非但共同财产没有拿到,反而背了一屁股的债,你说你娟姐是不是傻,太老实的姑娘,总是被人欺负。
还有还有,想咱们村里的小玲,涵涵,双双,海秀,这些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姑娘,最近也都离了婚。不知道为什么,连离婚都组团了呢,真是太让人接受不了?你看看这几个姑娘都是过日子的好手,多老实本分的姑娘啊,说离婚就离婚,这世道怎么了?娘真的替这些好姑娘们不值,也替她们惋惜,现在的这些人怎么都变了呢?俗话讲,贫贱夫妻百事哀,但现在生活越来愈好了,这些人的心怎么越变越坏了呢?完全没有道德底线了呢?我还是觉得女孩子要读一些书,如果她们能够读一些书,有一项傍身的本领,有自己的一份收入和事业,怎么能够轻易的被男人左右呢?
娘还是那句老话,森林底层是最灰暗的,最没有规则的,当一个社会发展的底层原来的规则被打破,没有新的规则来约束的时候,弱肉强食是最基本的规则。
所以,闺女你……其实娘也不担心你啦,你懂得比娘还多,每次都会给娘讲一通大道理。但咱们老家讲,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对以后的生活,你一定要有耐心和韧性,一个人过刚易折,有了韧性,便会长久。爱情和家庭,两个关系的平衡,既要容忍也要体谅,我相信受过教育的孩子心里都会有杆秤,知道如何去平衡对方的关系,有话就讲明,千万别窝在心里,窝出了疙瘩就不好解开了,所以,工作上多向老人学习,生活上多和人们打交道,常抱爱人之心,心怀坦荡之意,成为一个坚韧的人。
娘有这么多的心里话,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你们要好好的,你们好了,爹娘在家里就好了。
根据平日与妈打电话所获写作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