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深渊里走来，想要奔向天空的怀抱，却发现对于我来说，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是悬崖。一动，便会粉身碎骨。”
————题记
壹
阮侨陌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久久回不了神。
他已经做这个梦千万次了。
这是个对于他来说的噩梦。
只要他闭上眼，它就会从他内心的黑洞蹒跚而来，一点点侵袭着他的大脑，将他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但他又不舍得把它遗忘，这梦，已经成为唯一陪伴他十多年的老朋友了。
窗外的雨还在哗哗的下着，夜色还是浓黑的。
阮侨陌看着手机上的日期，久久的移不开眼睛。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希望天亮的时候，天会晴。
几个小时后，外面的雨势似乎更大了。
很明显，阮侨陌的愿望落了空。
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又下雨啊。希望明年的今天能是个晴天吧。”
阮侨陌穿上黑色的西服，驱车来到了一个风景优美的小山村。
路过一家花店，他买了一捧白色的满天星。
阮侨陌带着满天星，来到了整个小山村的最高处，这里可以俯瞰到整个小山村，可以说是风景最美的地方了。
那里有一座墓碑，墓碑上什么也没有刻。
阮侨陌打着伞，把满天星轻轻的放在墓碑前。
“我来看你了。凌睿生活的很好，我很快就能杀了他了。你再等等我。你最近怎么样啊？你会不会恨我把你藏在了这里，每年只有我一个人来看你。”
高处风急，阮侨陌一个不注意，手中的伞被刮下了山。
他就这样穿着不算厚实的西装，站在猎猎风雨里。
阮侨陌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声音莫名的哽咽了起来。
“……凌染，我好累，我快坚持不住了……怎么办？我还没有给你报仇……”
阮侨陌抱着墓碑，将头埋在双臂之间，身体缓缓滑落。
他哭的撕心裂肺，只有在凌染忌日的这一天，他才可以躲在这风雨之中，肆无忌惮的用哭声诉尽这一胸腔的委屈。
“额，那个，这雨很大了，你确定还要在这里哭下去？”
阮侨陌猛的抬头，发现一个人正撑着伞站在不远处。
他起身，理了理身上湿哒哒的西装，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我没有哭。”
那人看着阮侨陌通红的双眼:“……”好吧，你说的都对，这眼睛是被雨水打红的。
阮侨陌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跟着那人回了家。
他家就在那个山村里，离得很近。
那人翻出来了两件衣服，“咱俩身材差不多，你先穿我衣服。然后，内裤需要吗？新的。我感觉咱俩尺寸差不多。”
阮侨陌:“……”
过了一会儿，阮侨陌走了出来。
还别说，那尺寸还真就挺合适。
那人冲他笑了笑，伸出了手，“还没自我介绍。我叫秦闯。”
阮侨陌这才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身体看起来很强壮，小臂上有着一层紧实的肌肉，富有力量但并不夸张。
他的脸可以归到英俊的形容词里，但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很真实。
跟凌染很像……
阮侨陌握住他的手，“阮侨陌。”
“啊！我知道你！你是那个LR的总裁。”
阮侨陌点头。
秦闯为阮侨陌盛了一碗热乎乎的肉末粥。
“暖暖胃。”
“谢谢。”
“你今天为什么会到那里啊？”
“那你为什么会去哪里？”阮侨陌反问。
“我几年前就发现了那个墓的存在了。但是一直都没看见有人去那里，我就会经常去那里看看，怕逝者孤单。”
阮侨陌沉默了许久，才说出几个字，“……谢谢你。”
这三个字饱含了他万分的真心。
谢谢你，还能陪陪他，不让他那么孤单。
阮侨陌问，“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秦闯被他问得一愣，“我在一个地下拳场打拳。”
阮侨陌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便不再说话。
雨停了，阮侨陌告别了秦闯。
那天过后，阮侨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秦闯这个人似乎也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贰
一天，阮侨陌带着助理，去视察暗域的众多产业中的一个地下拳场。
暗域是他建立的灰色组织，和正面的LR完全不同。
一进场，他就听见人群中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声音震得他耳膜生疼。
阮侨陌皱眉，在经理的引领下，走进了视角最好的观察室。
阮侨陌一眼就看到了拳场上那个最耀眼的身影。
秦闯。
经理看阮侨陌盯着秦闯许久，连忙给他介绍。
“老板，这是近几年的一颗新星，代号猛虎。”
阮侨陌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身边人却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生气了。
经理吓得不敢出声。
拳台上，秦闯一个直勾拳直击对手门面，然后便是以压倒性优势干掉对手。
全场一阵欢呼。
阮侨陌转身离开观察室，直接站在了拳台上。
经理吓得腿软，差点坐在了地上。
“阮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阮侨陌没有回答他，他脱掉西服外套，丢给了助理。然后，把白衬衫的袖子挽到小臂上，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来，和我打。输给我，我让你从这里滚出去。打赢我，我让你换一种方式滚出去。”
秦闯:“……”
众人:“……”
阮侨陌不再给他时间思考，一个箭步冲上去，冲着秦闯的腹部来一个肘击。
秦闯堪堪躲过。
下面的看众原本以为这是一场胜负已定的战局，可现在这个局面，又让他们欢呼雀跃起来。
阮侨陌的力量比秦闯稍差，但是速度却比秦闯快了不少。
阮侨陌小时候接受的训练就是杀人技，格斗技都是次要的。
几个回合下来，阮侨陌体力不支，但是秦闯耐力很好，看起来还有不少力气。
最终，还是以秦闯的胜利结束。
阮侨陌笑着看着秦闯，“秦先生，我现在正式聘请你做我的贴身保镖。”
秦闯一愣，“你不是要让我在这里待不下去吗……”
“是啊，做我的贴身保镖，是不能兼职的。”
就这样，秦闯稀里糊涂的跟着阮侨陌回了家。
阮侨陌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小别墅。
别墅不大，只有两层，还有一层阁楼。
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一点必需的家具，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这看起来不像个家……
“这是我名下的一栋别墅，我有时候会在这里歇息，但大部分时间我会留宿在公司。你可以把你的东西搬到这里，二楼除了主卧和书房，你可以随便选一个房间居住，阁楼不能上去。明白了吗？”
秦闯点头。
一开始秦闯跟在阮侨陌身边觉得很悠闲，但日子久了，他发现并不是。
当他的贴身保镖不只是保镖，他还是厨师，家政，秘书。
阮侨陌根本就没有生活常识。
厨房里他分不清盐糖味精。
洗衣服不知道分类，只知道全塞进洗衣机里，洗出来的衣服都染上了色。
沏咖啡发现太稀了他就放了一大堆咖啡粉，一尝太浓了，又放了一大堆水，一来二去，沏出来的咖啡都能给一个人洗澡了。
真不知道这二十几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叁
秦闯跟阮侨陌的关系越来越好，他也发现了阮侨陌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阮侨陌接到一个电话。
接到电话后，就带着他匆忙赶到了A市最好的一所贵族高中。
他们在校长室里见到了两个挂彩的孩子，一个的身旁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另一个则是孤零零的低着头，眉目间还隐藏着凶狠。
“阮先生，关于凌睿……”
阮侨陌开口，“王校长，我想先了解一下两个孩子打架的原因。”
女人尖利的声音倏地响起，“还了解什么？就是这个小兔崽子不分青红皂白就过来打了我儿子！”
阮侨陌敛起了柔和，眉目间渗出些许寒意。
“我让凌睿解释，你插什么嘴。”
女人被吓到了，面目狰狞的瞪着阮侨陌。
凌睿抬起头，“是他先说我没教养，还骂我……的家人。”
女人破口大骂，“小兔崽子，骂你没教养怎么了？我看啊，不光是你没教养，这位是你哥吧？你哥也没教养！”
阮侨陌眉间的寒意更甚。
“死女人！你再骂一句！”凌睿气急，举起拳头就要冲上去。
“凌睿。”
阮侨陌轻道一声，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凌睿的手腕。
“你放开我！她侮辱我哥，她骂了我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不在乎，我在乎！”
阮侨陌冷笑，松开了手，“行啊，你去揍她，把她打死打残，然后把你告上法院。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做人证，还有监控可以做物证。”
凌睿沉默了。
阮侨陌见凌睿冷静了下来，冲着女人说道:“这位夫人，既然是你的儿子先出言不逊，那么，只要你儿子向凌睿赔礼道歉，我就可以不再追究。”
“呸，我儿子没错，为什么要赔礼道歉。”
“如果我们私下解决不了，我觉得很有打官司的必要。或许我可以让我的律师团来跟你聊聊。”
女人一愣，这不过就是孩子之间打闹的问题，怎么还扯上打官司，请律师了？
太害怕了。
“小孩子们打打闹闹而已，整得这么复杂干什么。”
说完，她就拉着自己儿子走了。
见他们离开，阮侨陌冲着秦闯和王校长微笑。
“我想和凌睿单独说些话，你们出去一会儿好吗？王校长，麻烦你把监控关一下。”
王校长点头哈腰的走了出去。
秦闯规规矩矩的守在门外。
阮侨陌和凌睿聊了大概有十分钟，秦闯只隐隐约约听清了一句。
“想报复人，并不是非要光明正大的报复，也并不是一定用武力解决。”
秦闯只记得，这句话过后，凌睿夺门而出，而阮侨陌却盯着虚空诡异的微笑着。
秦闯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隔天，电视里就播报了一则新闻。
昨天的那个女人和他儿子，在回家的途中遭遇了车祸，双双变成植物人。
他们家的公司也不知道是何原因，股市暴跌，很快被其他企业吞并。
秦闯只觉得混身发凉。
这事跟阮侨陌肯定脱不了关系。
肆
时间转瞬即逝，秦闯已经在阮侨陌的身边呆了一年多了。
最近的一段时间，阮侨陌不再让秦闯时刻跟在他的身边，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秦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突然一个晚上，秦闯听见别墅大门打开的声音。
他以为是小偷，却发现那人是阮侨陌。
他一身风尘，脸上是明显的疲惫之色，可是他的嘴角却带着难以压抑的兴奋与喜悦。
“秦闯，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阮侨陌冲着秦闯说了句匪夷所思的话。
秦闯觉得很疑惑，但还是把内心的疑虑压了下来。
隔天，阮侨陌破天荒的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
秦闯知道，他只有在凌染的祭日时，在高山之巅祭奠凌染，才会穿着黑色的西装。
平时就连工作，他也穿的是深蓝色，绝不会穿黑色。
可今天并不是凌染的祭日。
“秦闯，我有一份文件落在了公司，你去帮我取回来。”
秦闯对于阮侨陌的丢三落四已经习以为常了。
没有多想，就去了公司。
到了公司他才发现不对劲。
今天是全公司秋游的日子，哪里还有什么文件需要处理。
秦闯突然明白，他是在支开他。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外面又下了大雨，阮侨陌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他要做的事情。
他连忙用以前在阮侨陌手机里安装的定位，定位阮侨陌现在所处的地点。
阮侨陌现在正在往丘山移动。
秦闯在车上，双手死死的握着方向盘，青筋因为他的用力而凸起。
阮侨陌……
再等等……
等等我……
秦闯到达丘山山顶时，阮侨陌正背对着他逆光而站，他的面前躺着一个人，血水顺着雨水流向四周，染红了大片的草地。
“阮侨陌！”
阮侨陌听见了秦闯的声音，缓缓转身。
秦闯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阮侨陌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微微有些凌乱，西装的领口大开，整个人带上了一种颓废的美感。
“秦闯，你来了。”
秦闯的声音有些颤抖，“阮侨陌，你在干什么？你杀人了？”
阮侨陌笑了，笑的很坦然。
“是啊，他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说着，他还踢了踢那具尸体。
“杀人犯法，你自首吧。”
听到这话，阮侨陌就像听到了好听的笑话一样，嗤笑出声。
“你来的时候已经报警了吧。现在算算时间，他们也差不多到了山脚下了吧。你不是一直在搜集对付我的证据吗？现在就是你收集证据的时候了。”
秦闯惊。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一名军人，退役后到公安总局工作。你潜伏在我的身边就是为了搜集抓捕我的证据。对吗？”
秦闯攥着拳，没有动作。
阮侨陌已经心知肚明了。
在这样的气氛下，秦闯并没有发现阮侨陌的脸色难看的要死。
阮侨陌冲着天大笑着。
“凌染，我替你报仇了。你还开心吗？”
阮侨陌又看向秦闯。
“秦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这么特别吗？”
也不等秦闯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
“你跟他太像了，你们的笑容都是那么的温暖，跟你们站在一起，我的所有脏污不堪好像都能展露出来似的。”
秦闯很快的确定，阮侨陌话里的另一个男主角就是凌染。
“凌染对我很好，他教我识字，教我知识，教我善良。他那么好，最后却是被我亲手杀死的。你懂那种感受……你懂那种感受吗！！！”
阮侨陌怒吼着，似是要把他心中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出来。
“我杀了我的亲人啊。他哭着让我杀了他，他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啊……”
秦闯虽然从未经历这种事，但他还是清楚的体会到了阮侨陌内心的痛苦与煎熬。
他的心针扎一样疼。
突然，变故突生，阮侨陌瞳孔一缩，整个人直直的倒了下来。
秦闯连忙冲过去，抱住了他。
秦闯这才发现，阮侨陌的腹部中了好多枪，鲜血已经把他的西服完全打湿了，
秦闯捂住他的伤口，颤抖着声音，“阮侨陌，你撑住，你别死，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阮侨陌的眼神涣散，“秦闯……你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真的吗……”
秦闯的眸中流露出悲伤。
“……不是。”
听到这两个字，阮侨陌自嘲的笑了起来。
“……骗骗我……不好吗？”
伍
“血压下降，心率下降。”
“心脏骤停，肾上激素零点五毫克，静脉注射，准备起搏器。”
手术室前，手术中的红色大字已经亮了好几个小时。
半夜十一点，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只有秦闯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长椅上。
便衣女警走了过来，“秦先生，您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您已经可以归队了。”
“我不能走，我走了，他出来看不见人怎么办？”
“我们已经联系了他的弟弟……”
秦闯打断他，“弟弟？凌睿吗？他会来？”
女警沉默了。
手术中的红灯突然熄灭，身穿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
“请问，哪位是秦闯先生？”
秦闯走了出来，“我是。”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他还有最后一口气，好像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秦闯走了进去。
阮侨陌孤零零的躺在手术床上，脸上带着呼吸机，眼神迷离的盯着明晃晃的光。
秦闯走了过来，阮侨陌偏了偏头，用那双美丽的桃花眼望着他。
阮侨陌的嘴唇微微张合，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费力的向秦闯招了招手，示意他伸手。
秦闯宽大的手掌上，阮侨陌的食指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字。
阮侨陌是上天的宠儿，不仅颜值在线，智商超高，手指也修长好看。
此时，那双手却颤抖无力。
阮侨陌边写着字，边冲着他笑。
笑着笑着，他的瞳孔渐渐涣散，不一会儿就失去了光芒。
心电血压监护仪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那只手搭在他的手上，慢慢没了温度。
阮侨陌对他说，书房，抽屉，文件袋。
陆
秦闯按照阮侨陌的指示去了书房，在抽屉里找到了文件袋。
文件袋里是股份转移文件和一封信。
阮侨陌在LR的大部分股份，都投身了慈善事业。
一部分，留给了凌睿，等他成年就可以继承这笔遗产。
另一部分，留给了白一群。他是帝都白家家主的儿子。
还有一封信。
信是给他的。
“秦闯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只有一种可能，我已经死了。
我有几件事情拜托你，请你看在我们这几年的交情上，帮我。
LR是完全符合法律的企业，从来没有过任何违法行为。它是我的心血，我希望，警察能够放过它。
暗域是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组织，我已经把暗域的所有人员遣散了，你们绝对找不到他们的任何资料。
麻烦你把凌染交给白家，提我的名字，他们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但是请你不要当着白夫人的面提起我。她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我的父亲不是白家家主。她很不喜欢我，她是被迫生下我的，但是我很爱她。因为我的原因她的精神出了些问题，请你千万不要刺激她。
我生来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我没有任何的情感。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凌染教我的，教我什么叫开心，什么是愤怒。他是个很好的人，总是温温柔柔，开朗阳光的。他就像我的亲生哥哥一样。所以，凌染死的那个场景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没有办法忘记它，它是我的噩梦。
不过，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凌染特别像。你们很像，却又很不一样。我开始很少梦到那个场景了。我最开始以为我把你留在身边是因为你们很像，但是我现在发现，我似乎错了。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超过了我的认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希望你可以帮我找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关于我的事情，你可以去阁楼，那里有这我的很多秘密。
最后，请你把我的骨灰撒向大海。希望你平安快乐，幸福一生。不要因为我而内疚。
阮侨陌留”
柒
秦闯去了阁楼。
阁楼里并不是想他想象的那样空空荡荡，而是满满当当，杂七杂八的堆着一堆东西。
什么自行车，烧烤架，各种折纸，铅笔，画……
秦闯在一堆杂物里翻到了一本日记本。
日记本的第一页写着一个名字，阮侨陌。
那笔触很稚嫩，应该是小时候的阮侨陌写的。
日记本里记着许多的事情，都是些小事，不过阮侨陌的字写的歪歪扭扭的，秦闯看了很久才能读懂。往后翻，后面的字变得越来越漂亮，工整。
“2007年4月16日
第一次见到凌染哥哥，他让我写日记，教我写字，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我现在已经会写我的名字了，阮侨陌，10岁。”
“2007年6月1日
今天是儿童节，凌染哥哥给我买了辆自行车。”
“2007年8月17日
凌染哥哥带着我和凌睿抓鱼，然后烤着吃，他的手艺很好，烤鱼很香，我第一次吃，我以后也要给他做烤鱼。”
“2008年3月22日
凌染哥哥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他给我做了蛋糕，这是我第一次吃蛋糕，甜甜的。凌染哥哥和凌睿叠了千纸鹤，他们说这个会保护我。”
“2013年7月11日
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偷偷去看弟弟，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凌染的异样就好了。凌染让我杀了他，我按照他说的做了，凌睿看见了，他很恨我，我很难过。但是我也只能让他恨我，只有恨我，他才能活下去。我会杀了帝司御，哪怕这个人是我生理上的父亲，我也要杀了他，给凌染报仇。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写日记了。我的日记，因凌染而始，因凌染而止 ”
秦闯待在阁楼里，用一整天的时间，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了阮侨陌七年的日记。
阁楼里的所有杂物，都是他和凌染的回忆。
凌染对于他来说明明只是亲人，可不知道为什么，秦闯的心里依旧很不舒服。
他或许，也有了些其他的情感。
捌
阮侨陌的葬礼是秦闯一手操办的。
参加他葬礼的人少得可怜。
到场的人只有三个。
一个是他，一个是凌睿，一个是白家家主白源启。
凌染是过来幸灾乐祸的，白源启的目的可能也没有那么单纯。
真正悼念阮侨陌的，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了。
果然，凌染看了一眼就走了。
白源启却留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坐在咖啡厅，白源启最先开了口。
“秦先生，感谢你这几年对阮侨陌的照顾，关于你的身份，是我告诉他的。”
秦闯抬眸，语气平淡。
“为什么？你不是知道他的身世吗？你不是最应该希望他死的人吗？”
白源启喝了口咖啡。
“他是个好孩子，是个很善良的人。如果就因为身世他就要遭受排挤和非议，我认为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而且，他是我夫人的血脉，哪怕我夫人不接受他，他也相当于我的孩子，我不想看到他再受到伤害了。”
“我原本以为，他知道了你的目的，会把你开除。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不惜付出解散暗域的代价，也要把你留在了他的身边。如果暗域没有解散，那么在他和帝司御的最后战斗中，他或许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不会就那样孤独的死在手术台上。”
秦闯呆住了，原来，间接至阮侨陌于死地的人，是他。
秦闯浑浑噩噩的走出咖啡馆。
他按照阮侨陌最后的吩咐，做完了所有的事。
他抱着阮侨陌的骨灰盒，回到了两人一起生活过的别墅。
别墅里已经空了，全部被警方带走当做物证。
秦闯就那样带着阮侨陌，点燃了整栋别墅。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那么孤单的走。我来陪你了。”
几天后，警察发现了秦闯的遗书，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原来，我所坚持的所谓的正义，偏偏成为了杀死一个人的利器。我犯了罪，苟活在这世上不足以赎罪。阮侨陌，骗了你，我很抱歉。所以，我去陪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