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榕树离开大挪村,去了遥远的地方上中学,挪江小学便一步步地站离了榕树的位置,如同榕树一步步踏出了通往挪江小学的那条熟悉的道路,再次踏上这条多年未变的道路,榕树有种时光回溯的感觉,但也深刻地感受到了挪江小学的孤独,“像一座孤岛,被无尽的绿海包围着,四周除了上方空旷的天空,便是一堵堵藤蔓缠绕的围墙,一块块绿草茵茵的草地井然有序地铺垫着,除此之外,便是辽阔的田野。”这是榕树重新的第一感觉,棺树尝试回忆以前的第一感觉,惊奇地发现,那种感受又回来了:大,榕树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形容它的围墙高大;高,榕树抬头望去,那层的楼房凸向天空,比那时村头的一些洁白的平顶屋高多了;闹,是的,穿过一道铁杆并排的大门,里面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孩子在玩耍,滚来滚去的,麻雀从这一根树枝蹦跳到另一根枝柯上去,中间还不断地啁啾作响。
榕树不禁想道,与榕树并肩行走的盈子,她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一路上盈子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很零碎,是一些琐屑的日常生活。再不她就是左右看看,仿佛是在寻找什么。榕树猜测:盈子是在回忆什么。
然而这是悲哀的,盈子在大挪村生活了很多年,但仅仅只是上了四年级的那一学年,没有前面的学期,也没有后面的学期,无论她怎样回忆,这不是她童年最熟悉的记忆,她不能找回完整的记忆,因为榕树看到了她眼中的茫然之色。
快要走到大门时,盈子说:“你还记得纸鸢吗?”
榕树想了一下,说:“是那个有些傻傻的胖子吗?”
盈子扑哧一笑,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傻,只是有点笨而已。”
“是呀!”榕树也笑了,“他不傻,只是看起来蠢蠢的。”
“他现在在哪里呢?”
“大概是进厂子里吧,我不太清楚,不过他们很多都是这样离开的。”榕树有点感伤地说。
“我也知道这种情况。”说完,盈子就停止了讲话。
走进打开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条笔直灰白的甬道,两旁都还是两块草地,不过上面长满了参差不齐的杂草和野花,两栋荒弃的大楼隔着甬道对望。榕树望向甬道的尽头,出口处连接着环村公路,不过这是周围的公路,很少车辆通往。
野花丛之间,几只蜜蜂嗡嗡地掉头转来转去,围墙内,有面被台风吹倒了,露出一棵大树的根干,上面蹦跳着几只鸟儿。透过根干的空隙,榕树看到了村头驶往的车辆,一时间感到无比的空荡,佛心里未曾装着什么。
盈子自顾地到处走走,不时还发出一声声惊呼:“好大的草蜢哩!看这里,条长长的蚂蚁道哪!”榕树自然也看到了这条如同单车辙痕的蚁道,歪歪斜斜地缠绕在几根草茎之间,上面还有一队蠕动的蚂蚁。直到此时,榕树才感觉到真的盈子,那般话泼的生命洋溢在心头。
盈子忽然一路小跑进了草丛,榕树惊呼:“小心,可能有蛇!”紧接着,他也跑进了草丛。
盈在废弃的教学楼前站定了,她眼里的迷茫色更浓厚了,像沉沉的暮霭。盈子抬头细细打量的同时,榕树也在好奇地观察着这座多年以前载歌载舞的教学楼,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窥探着。
“这里好凄凉呀!”盈子感恨道盈子感慨道。
“凄凉?”为什么不用“苍凉”这个词呢?榕树看到全没有门板的打开的每个教室,浮想联翩,觉得从那些洞开的门口几嗖地吹出一阵阵寒风,苍凉至极。
但榕树也一样感慨:“是啊!好凄凉!”
打开的教室前后门,没有玻璃的窗户,里面的光线暗淡,这是一楼的光景。
“上去看看好吗?”盈子提议说。
“好呀!想上去看看到底变什么样了呢!”
踏上楼梯时,榕树往旁边的教室瞥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张桌椅,宛如一个大大的空盒子。楼梯道很久没有被打扫了,除了堆积的灰尘外,蜘蛛网也七零八落地粘在角落。脚步刚踏上来,石阶发出脆亮的响声,啪啪地响。盈子毕竟是女孩,这极其安静的地方即便是自己弄出的声音,也感觉怪怪的,她不禁拽住了榕树的手袖,一脸严肃又紧张的神情。
见被拽住手袖,榕树暗暗好笑又觉得安心了许多,脚步稳地上了二楼。
楼从左到右依次是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和六年级,至于三楼,则被铁门紧紧封住,上面的铁锁早已锈迹斑斑,榕树思忖:要是自己用力一棍子下去,那锁会不会碎掉?盈子却在此时走进了一间教室,榕树抬头一看,是四年级,随即走到教室门口。
二楼的光线较一楼充足,再加上没有任何遮光物,教室里的光景一目了然。和楼空荡天物,只是那窗户上的玻璃还在,黑板上模模糊糊地浮现几个数字和奇怪的图案。盈子作好奇状往四周走走逛逛,很快站到了偌大的教室中央。
盈子站定了,她极为传神地凝望住黑板。忽然她伸张手掌,往嘴边作呼唤状,她压得声音很低:“啊——”盈子此时眼神肃穆,身体端庄站立,喉咙里不断发出声音,声音也一圈圈扩散:“啊啊啊——”她在呼唤什么呢?榕树觉得盈了此时一定伤心极了,她的眼睛开始籁籁地流下眼泪,淌在她雪白的脸颊上,滴落到微微挺起的胸脯上。
回声像一圈圈涟渏荡羕在教室的四周,榕树的心仿佛被揪住了似的,他一刻也不能等待,迅速冲进教室,一下子攥住了盈子的肩膀,大声喊道:“喂!喂!盈子!冷静!”盈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身体感觉不到任何支撑物似的瘫坐在地上,连灰尘染上了黑色的长裤也不理不睬,一副恍然失魂落魄的样子,此时的盈子己经不出声了。
榕树蹲坐下来,紧紧地抱住了双肩抽搐、身体痉挛俨然受到惊吓的小兽模样的盈子。盈子仿佛受到鼓舞,身体逐渐趋于平静,也抱住了榕树,她附近榕树耳垂说:“我好想你们。”
榕树身体停顿了一下,决然地道:“我们也好想你。”
窗外,一片迷濛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