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终归是亲情,就算原本早已疏离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血浓于水,毕竟还有一丝血脉相连。
中午去食堂午餐,正在排队打饭之际,突然听见身旁有人对我叫了一声“哥”。我很诧异,条件反射地回复了一声“嗯”,目光在他脸上掠过,同时我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第一,他认识我。第二,他叫我哥,他是我弟。第三:在同一个地方上班。符合这三点的也就只有三伯家的老幺了。我的眼神在他脸上定住——果然是堂弟。只见他端着打好饭菜的餐盘,正要向那边餐桌走去。
“是你啊”,我又紧跟着应了一句。他立住了几秒钟没说话,只是涩涩的笑了笑。我示意他先过去坐,过后我就去找他。
面对面坐着,略显尴尬,只顾埋头吃饭。
“感觉你瘦了,比之前。”我打破这短暂的寂静。
“啊?没有吧”,他抬起头嘴角微笑的回答我。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问他近来的状况,他都一一回应,话不多,彼此寒暄着。是啊,我着实记不清他以前是更胖或是更瘦,上次见面匆匆已是两年前左右的事了。
两年前,父亲突然听说三伯也来了这城市,就在我附近的地方上班。由于平时几乎不怎么联络——也就是春节时会象征性的拨通电话,恭贺新禧。父亲想去看望一下他的这个三哥,所以就和三伯通了电话。正好过后几天便是三伯的生日,便把见面的日子定在了他生日的那天,叙叙旧,也是祝寿。
我,父亲,三伯,大堂姐,二堂姐,堂弟,还有堂姐俩的孩子们,围成一桌。
父亲胃不好,平常并不怎么喝酒,这次却破天荒的喝起了白酒。我坐在父亲身旁,扯了扯父亲的衣角,小声提醒着父亲少喝点。父亲斜了我一眼并拍开了我的手,没再搭理我。他起身拿起酒瓶给三伯盏酒,给自己也满上,向三伯敬酒。郑重其事的祝三伯生日快乐,福寿双全,儿孙满堂。见状,我们大家也一齐起身向三伯举杯祝福……
三伯笑的很开心。父亲很开心。时隔九年,兄弟相见,能把酒言欢,使得父亲露出了久违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由于一些家庭利益,爷爷的过世,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两家早已积集的陈年旧事与矛盾,一时间全部爆发了出来。以前生活艰辛,父亲从小就受着大姑二姑和三伯的照料。这使得父亲对三伯有了一种兄长如父般的特殊感情,对三伯和伯母甚是恭敬。
我曾经一度认为父亲这是“愚孝”。
三伯性格强势,为了达成目的,有时会寸步不让,步步紧逼,甚至对母亲都下狠手。父亲为了息事宁人,更是为了顾全大局的和睦团结,不敢有所违逆,只会采取隐忍宽容的态度而牺牲小家的利益去对待。然而,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
母亲很受伤,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在母亲看来这是懦弱无能和逃避。毕竟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家里的主心骨,能为妻子儿女挡风遮雨。母亲对父亲的怨念,也随着父亲对三伯的忍让愈发愈深……
一边是手足兄弟,一边是妻子儿女,都难以割舍,此情两难全。父亲被困在里面。
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吗?母亲不愿再留在家里受无端的挑衅、谩骂和屈辱,想跟随父亲一起外出打工。父亲不同意,毕竟我兄妹两还小,若没有母亲悉心的照料是很可怜的。最终在母亲强烈抗议和要求下,父亲妥协了。自此,我兄妹两便成了留守儿童。父亲也被迫无奈的答应母亲,与三伯一家就此疏远,算是老死不相往来。
是亲人却似仇人。
父亲很少有笑容。每当母亲向我们兄妹俩唠叨起那些旧事,父亲听见了立马会阴沉着脸,一声不吭,闷闷不乐地呆坐在沙发上,任凭母亲的诉控,好似坐在被告席上等候母亲大人的审判一样。
情不重,不生娑婆。人与人之间的相遇,都是有一定的因缘际会。报恩或报怨,索债或偿债。
母亲常说自己上辈子是个屠夫,前世欠父亲和三伯太多的杀业,所以这辈子才会受如此罪苦。今世的苦是为了还前世的债。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母亲,只能静静的听着。
虽然如此,母亲现在还时常教育我们:一代人的恩怨一代人去了,自己的恩怨自己了,父母与三伯的恩怨与你们小孩子是无关的,日后若是见了他,该怎么叫就怎么叫,该尊重还得尊重,毕竟他是你爸的同胞兄弟,是你们的长辈,打断骨头连着筋呐,千万不能有怨恨。
母亲把我们萌芽的仇恨种子拔除掉了。
母亲是伟大的!
为了不让我们被仇恨所侵蚀,她身上所背负的艰难远比我想象要多的多……
因为放下,所以慈悲,心无挂碍,无有恐怖。
不应有恨。
—— 完结——于2018年11月22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