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格得知润康和宣宣去了香港后，一直被悲凉和忧伤的情绪笼罩着。尽管润康给她做了解释，但她始终无法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她希望忙碌的工作能冲淡悲伤的情绪，哪怕是短暂的忘却也好。可三天前Jack电邮她,前段时间新下的订单要延迟出货,并将修改信用证的最晚装运期。这样意味着，她暂且不用忙碌准备出货了。
改制方案出来后，来单位上班的人越来越少。胜富往日此起彼伏的业务洽谈声、走道里忙碌的脚步声、饭堂里的欢乐声……都找不到踪迹了。
改制冲击着胜富每一名员工，包括单位的高层领导。一个单位走向衰亡，另一个单位即将在集团出现，期间必然会产生新的领导岗位，他们正在为各自的前途四处奔波着。
办公桌的空缺位有增无减；那些曾经忙碌的身影现在在外为今后的前途寻找新的出路；即便人员在位，看报纸、玩手机、上网、聊天等现象成了上班的常态；倒是几个业务骨干忙碌的身影或许能让人想起胜富往昔的工作场景，但他们正悄悄地把各自的业务转移到新的工作单位。
上午晓燕在走道见到欣格，笑嘻嘻地上前打趣道：“欣格，好几天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去康达厂当老板娘，不回来了呢。说吧，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胡说。我前几天病了，在家里休息了几日。你呢？什么时候去你的央企报到啊？”欣格将晓燕的话题差开。
“过完年就到新单位报到。对了，上次在饭堂你和他们谈论成立新的外贸公司，后来这事进展如何？”
“他们还在讨论呢，这事要问江海洋，是他在筹划。”
“你在开玩笑吧，不会放着老板娘不当，准备加入他们的外贸公司？帅哥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这两天都没见到江海洋，也不知上哪儿。”
“谁要当老板娘？为什么不能去新的外贸单位？江海洋在天津出差，过几天就回来了。”汤经理——四年前调进胜富公司，成立了第八贸易部，听见她们只言片语的谈话，便插嘴笑道。
“汤经理，不是说你调走了吗？怎么还来胜富上班呀？每天这么努力工作，你去的那家单位一定挺重视你吧。”晓燕笑嘻嘻地打趣道。
“我这是要为胜富站好最后一班岗嘛。来胜富工作几年了，还真舍不得离开，所以我每天过来看看你们嘛。再说，我那单位哪能和你那央企比，你那可是垄断行业啊。晓燕，还是你命好，每天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行，这辈子从不用操心就有人帮你全都安排好了。就好比树上熟透了的苹果，你稍一摇，它们就全落在你怀里了。”汤经理乐呵呵地说道。
汤经理见到晓燕，想起那次曾总提醒他，说财务有人向他反应，他的这项业务有许多货款还未收回。而晓燕做为财务人员，不仅负责第一贸易部的账目，还包括他这个部门的账目。当即他就想到是晓燕告了他，心里怪她爱嚼舌头。
“得了吧。别唱高调了，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这么精明的人能每天来上班，无非是把手头的业务逐步转移到那家单位去。你是那边拿收入，这边又拿工资，两头都不松手呢。最近怎么光见你出货，不见货款收回来？提醒你下，别把种好的苹果，摇到别人家去呀。这最后一班岗你可要为胜富守好喽。”晓燕笑嘻嘻地回敬道，脸上透着心照不宣的诡秘笑容。
汤经理，前几年在曾富春的帮助下进了胜富公司，最近汤经理的业务收付款金额相差太大，她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问题，向他问过多次原因，得到的都是含糊其辞的回答。她曾向曾总反应过汤经理的收付款问题，可汤经理的付款审批表依然得到曾富春的批准。晓燕在胜富呆了十几年，这种事她已不见怪，否则也不会有几个亿的债款收不回。既然付款审批单有领导签字批准，她便不再多言，明年过完年她就离开胜富了，她绝不做得罪人的事。但刚才汤经理的话，让她心生不快，觉得有必要提醒下他：她不仅有着娇俏的外表，还有颗不糊涂的脑袋。
欣格听到他俩隐喻的对话，感到有点尴尬，恰好听见第五贸易部的电话铃声响起，便对他俩浅浅一笑，说道：“你俩谈吧，我部门电话响了，估计是我的，对方正等我答复呢。我先回办公室了。”
汤经理明白晓燕在奚落他，知道这话背后的含意，但他不去接腔。见欣格要离开，赶紧叫住她，说道：“别急嘛，欣格，这两天我一直在找你呢。是这样，我马上要调到一家省属外贸单位，你要不要考虑同我一齐进这家单位？如果你愿意，咱们可以一起承包一个部门。当然，如果你不想被约束，也可以把你现有几百万美元业务单子挂靠在这家单位，具体条件我可以介绍这家老总与你详谈。中午我请你吃饭，咱们聊下这事吧。
“不了，今天中午我已答应陪曼云出去采购，改天咱们再约吧。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欣格微笑道。
电话已断。晓燕见汤经理离去，便拉住正要转身回去的欣格，问道：“你不会真考虑他的建议吧？这两天我也正想和你说件事呢。我听说康达厂资金周转有困难，我丈夫大学时的一位要好同学，这几年生意做的挺成功，他们是多元化的企业，目前资金很充裕，正想开发新的合作项目，寻求和有发展前途的企业合作。我当即想到你们，你和帅哥商量下，如果有意愿，我马上让我丈夫约他同学和你们见面祥谈，具体合作条件和要求你们自已谈吧。怎么样？这好消息来得够及时吧。你回去马上告诉你家帅哥吧。”晓燕兴奋地说道，脸上透着神彩。
晓燕觉得，欣格除了去康达厂，不会有其他的选择了。当她得知康达厂资金遇阻后，便赶紧将刚从丈夫那里得知的消息转告她，并认为欣格听后一定会异常高兴。但她对欣格与润康最近发生的误解毫不知情，更无法体会，欣格对自已未来归向何处正犹疑不定呢。
“真的?这真是件好消息啊，太谢谢你了。不过他现在还在外出差。要不等他回来后再约个时间吧？”欣格笑容满面地说道。
尽管欣格回单位后极力克制自已不去想有关润康的事，但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回到他身上。听到晓燕送来的消息，有那么一刻，她忘了烦恼，为润康感到高兴，似乎看到康达厂的美好前景。
“还在H城吗？上次你不是说他在H城出差，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那你们好好考虑吧，机会不会时时等在那里，一请就来的。我老公同学很忙的，过两天就出国考察了。帅哥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晓燕直率地问道。
“恩，……，应该……大概……也快了吧。”欣格讷讷道。
晓燕不解地望着欣格，皱着眉离开了。
欣格望着晓燕突然离去的背景，就知道刚才的回答让她产生误会了，不觉对自已开始懊恼起来。
是啊，润康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个问题每日都在她脑子里盘旋，尽管她始终未开口问润康。
类似汤经理的建议，她有考虑过；江海洋的提议，她也正在思考；面对其他单位优厚的待遇，她迟迟不予明确的回复。如今她站在十字路口，犹豫不决该往哪条路走，她知道自已潜意识里在等一个真相，一个能证明他始终对她表里如一的真相。她一想起这些，便开始心烦意乱起来。现在她不打算去想这件事，虽然出货期延迟，她不需要马上忙碌起来，但总可以找到事情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吧？
她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曼云，怎么趴在桌上？快到中午了，你不是要去采购旅游用品吗？走，咱们现在就去。”欣格进了办公室，匆匆瞥了眼曼云，见她趴在桌上，急忙说道。此刻她丝毫没留意曼云闷闷不乐的心情。
不见曼云回复，欣格朝她奇怪地望去。见她抬起了头，脸上露着愁云和怨气。
“怎么了？刚才你还好好的嘛。来，告诉我。”欣格心一惊，赶紧走近身，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旅游取消了，哪儿都去不了了，欣格姐。”曼云带着哭腔，委屈地说道。
“取消了？你不是做了很长时间的攻略嘛，怎么突然不去了？和郭涛闹别扭了？”欣格不解地问道。
“不是闹别扭，不过也差不离了。他这次又不能休假了，刚给我电话，说他走不了了，马上要去办案。我问他多长时间能办好，去哪里办，办什么案，他一慨不说，只说这次是个重案，他不想休假，一定要参加这次重案。说等案子结束了，再陪我去仙普和马尔代夫旅游。可是，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对我这么说，前两次也说过。欣格姐，你说他的话还能相信吗？”委屈的曼云眼睑开始眨巴眨巴，嘴也瘪了。
“别伤心。盼望了那么久的旅游，突然去不成了，确实换做谁心情都不好——不哭，可是你看啊，他这是要去执行任务啊，还是个重案。我想郭涛一定也很想和你去玩，他们每天都超负荷的工作，压力特别大，他也想找个时间好好休息，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下，可是工作特殊性让他们无法按自已意愿行走啊。再说郭涛在单位这么优秀，领导自然会让他参与这次重大案件。来，把眼泪擦擦——既然他说是重大案件，那你也别多问他，别生他的气了，你生气，会让他左右为难，并影响他办案情绪，这样对他侦破不利。大不了等下次再去嘛。”欣格温和地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曼云现在情绪平复了。她擤了鼻涕，拿起桌上打印好的几张攻略和一本旅游合刊物，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道：“算了，不去想这事了，对他我应该早有思想准备才对。唉， 这攻略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用上呢。”
“我来看看。”欣格边说边接过她手上的攻略，连同那本旅游合刊物。
翻着曼云的攻略和旅游合刊物,她被照片里的奇妙风光吸引住了,忽然，她把它们全都抱在胸前,出神地望着前方，想像着迷人的景观。
她仿佛看见了圣湖、雪山、冰川、草甸、牦牛、骏马、湛蓝的海水、小木屋、奇妙的海底世界，海鸥、蓝天白云,当地名宿……感觉那里就是人间仙境。啊!那里多美啊!那样她或许可以除却烦恼；忘记忧愁；可以避开母亲担忧的眼神了。她那颗脆弱的心若继续见到母亲担忧的眼神，会土崩瓦解。那么或许她可以……
忽然,她转头望向曼云,眼里熠熠放光。
“曼云,或许……你不用等他执行完任务再去旅游。”
“呃?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或许你可以考虑这次和我一起去旅游。”
曼云给欣格的回应是兴奋的尖叫声。
“那么，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曼云激动地问道。
“越快越好。”欣格愉快地笑着。（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