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教育
晚上睡眠质量不高,朋友建议我加强锻炼,身体疲劳了,自然就睡得踏实。言之有理,随后购买装备,利用晚饭后的时间外出骑自行车。
夜晚的沭河西路车辆不多,两边树木葱茏,花香四溢,灯晕朦胧,景色迷人,是我最喜欢的骑行路径。
今晚月光皎洁,清风徐徐,我踏着自行车,正心生惬意,一堆白花花的东西挡在路上。走上前细看,原来是一只被汽车碾死的小猫。我为这个小生命感到惋惜,但生命不就是一场轮回嘛,人尚且不能完全主宰自己的命运,何况一只流浪猫?
我正想继续骑行,忽然注意到不远处一团黑影超这边缓缓移动。定睛一看,是一只老猫。它是这只惨死的小猫的母亲吗?它动作为什么那么缓慢?原来这是一只残疾的母猫,身体肥硕,一条后腿缺失,它曾经从车祸中死里逃生吗?我突然对这个刚刚失去爱子的母亲产生了同情,尽管它只是一只野猫。路上依然有车辆疾驰而过,母猫随时有被撞飞的风险。我把自行车横挡在小猫尸体前,提醒来往的车辆避让这个惨死的生命,更是让这位母亲安全地完成与爱子的告别仪式。
母猫怔在小猫尸体前,用鼻子嗅着那堆血肉,低声呜咽。我并不走上前,不是怕它攻击我,而是不想影响它释放悲伤的情绪。它对人类一定是充满了憎恨吧!一段时间后,母猫似乎也意识到了车来车往的危险,它返回路边,蹲坐在那里,并不离去。我折了几根树枝,横在路上,便骑车离开了。返回时,母猫已经不见踪影,只剩小猫血肉模糊的尸体。
回想傻站在路上的一幕,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同情心过度泛滥呢?那不过是一只野猫而已!旋即又想起文学大师季羡林的散文《幽径悲剧》,文中他为一颗被无辜砍断的古藤萝而悲伤痛苦。大师自谦为一个平凡的没有出息的人,感情太多,经常为一些小动物、小花草惹起万斛闲愁,大师觉得真正的伟人是不会这样的。相比季羡林这样的人物,我自然平凡渺小如蝼蚁,断没有成为伟人的潜质,更没有成为伟人的奢望,为一只猫悲伤一下,也就没有什么可尴尬的了。
其实尊重生命是一个人立世之本,我们没有权力无端剥夺生命,哪怕是非常低级的生命,当然也包括自己的生命,偏偏生命教育是我们学校教育的软肋。高中学校的教室里,经常会看到诸如“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生时何必多睡,死后必会长眠”等令人压抑逼仄、毛骨悚然的励志标语。似乎成功就是把别人踩在脚下,不成功便要成仁。
成都七中杨元林老师在高三学生会上的发言引人深思,他感叹道:“在这个竞争无孔不入的时代,不管是鸡血,还是鸡汤,都已经太多。我担心的是,喝了太多鸡汤,打了太多鸡血之后,我们还能有多少人的血液,人的气味……”杨老师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在这样的教育环境里,我们的学生习惯了充满火药味的竞争,却失去了面对一朵小花怦然心动的能力,不能体会到生活的美好,甚至产生各种心理问题,又或者通过自残来缓解压力。
网上流传一个故事:一位纳粹集中营的幸存者,当上了美国一所中学的校长,每当一位新教师来到学校,他就会交给那位教师一封信,信中写到:“亲爱的老师,我亲眼看到人类不应该见到的景象:毒气室由学有专长的工程师建造;儿童被学识渊博的医生毒死,幼儿被训练有素的护士杀害,妇女和婴儿被受过高中或大学教育的士兵枪杀。看到这一切,我疑惑了:教育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的请求是:请你帮助学生成长为有人性的人。只有使我们的孩子在成长为有人性的人的情况下,读写算的能力才有价值。”
这位校长的话震耳发聩,值得我们教育工作者认真思考,我们到底要培养什么样的人。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在写给好友的信中聊起一件小事,愤愤不已。他创办的晓庄小学非常重视生物学,小学生为了好玩,捉了一串串的蛤蟆子(蝌蚪的幼虫)养着,大约有几千粒。大量的蛤蟆子变成蝌蚪之后,因为水域狭窄缺氧都死掉了。陶行知后悔没有及时干预,害那些小蝌蚪白白丢掉性命。
陶行知认为这样的教育万万不可,我们有什么权利可以牺牲蛤蟆子的生命来给我们玩把戏呢?即使用于实验观察,捉几粒就可以了,并且一定要为它们创造必要的成长条件。陶行知的观点绝非仅限于提倡养生而不杀生,而是希望学校能够给孩子提供生命教育,让他们懂得尊重生命,爱护生命。
小猫惨死的景象依然在目,来往的司机师傅们可否放慢车速,心怀悲悯,关注生命,哪怕是一只猫,须知世间万物皆和我有关,他们的命运就是我们的命运。
2020年1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