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长,人都还在”


现在,我越来越有一个感觉——

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喜欢发朋友圈了呢。

很多朋友,很久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呢。

上个周日,我去超市买东西回来。午后的小区静静的,微风吹的树叶轻轻作响。突然,几个年轻的声音闯进耳朵。

“喂,拿过来一点,我抄不到了。”

“等一哈嘛,我这抄完就给你。”

“你们两个轻点儿,把书给我撕烂了。”

“晓得,晓得。”

……

我转过头去,就看到三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脸庞清俊,棱角分明,蹲在楼下花园的边沿上,拿着书抄着什么。

他们都留着最简单的碎发,有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在头顶直直的翘着。

他们的声音,是年轻男孩子那种独有的嗓音,让人一听就联想起漫天灿烂的春花、阳光灿烂的午后、清风吹拂的傍晚……

总之,那些温暖而美好的词汇,好像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


看着他们年轻的身影,那一刻,莫名的,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停下脚步,静静的望着他们,很久很久,移不开脚步。

很久过后,那个给其他两人抄作业的男孩子似乎发觉了我的目光,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我。我专注的目光似乎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耳根忽的就红了,一把扯回自己的作业,小声说:“别抄了,人家都看着我们呢。”然后不管其他两个男孩子,转身就向前走。

另外两个男孩子边收拾着作业边大喊:“等等,我马上就抄完了。”

三个人,吵闹的离开了。

我还是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穿着校服离去的背影,看着几个少年人略显瘦削的背影,看着三个男孩子你踢我一脚我还你一脚的背影,脸上不禁浮现起笑容,“年轻,真好呀。”

那一刻,我的内心是羡慕的,羡慕他们可以那么放肆张狂的大笑,羡慕他们把抄作业这件小事当成头等大事,羡慕他们还能有抄作业的这种时光……

而我,都没有了。

永远的没有了。

从前,每个暑假,总是要等到假期的最后一天,才开始写暑假作业。哦,不,准确的说,是抄。一抄,就是到凌晨三四点,每一科的寒假作业,都要在一天之内完成。然后第二天到学校一科一科的交作业,然后顺利过关。

那么多个暑假,都是如此,无一例外。

那时候的我,天真的以为,这样的暑假,会是永远。

我永远都可以期待下一个暑假的来临,永远有无数的夏天等着我。

从前,矫情的不得了,内心的一丝丝波澜,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签名档换了又换,动态发了又发。

吃到了一个好吃的东西,要发。

今早迟到了,要发。

谁惹自己不高兴了,要发。

哪个老师今天作业布置多了,要发。

我看了什么电视,要发。

我喜欢的明星有了什么消息,要发。

我今天捡到一块钱了,要发。

我今天掉了一块钱,要发。

我出门撞在门上了,要发。

妈妈今天骂我了,要发。

成绩这次下降了,要发。

成绩这次上升了,要发。

喜欢的男孩子和我多说了一句话,要发。

喜欢的男孩子今天对我有点冷漠,要发。

偶然在楼道看见一个很帅的男生,要发。

今天好朋友不理我了,要发。

今天我生日,要发。

今天朋友生日,要发。

今天妈妈生日,要发。

今天爸爸生日,要发。

……

那时候,真的是,什么事,都可以发在QQ空间里。

而很久很久以后,当我重温曾经的动态,很多时候都想直接撞墙死掉。

“天,这种矫情的文字,我怎么发得出来?”

所以陆游才有一首诗写道:“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从前,我喜欢的男孩子很少发动态,我很奇怪。

那时候的我想:“怎么会有不发动态的人呢?”

然后,他不发动态这一点,直接作为了我喜欢他的加分项。


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虽然我并不想明白。

成年人,是习惯于把一切都放在心里的。

郁闷、难过、伤心、不如意、失恋、背叛、失业……关于这些负能量的词语,他全部都要埋在心里,不是应该,是必须。

因为越长大,大家就越明白——

你于世界而言,没那么重要。

是的,没那么多人关心你的私事,你的内心世界也没那么多人想要了解,你发出来的东西别人未必能感同身受。


所以,作为曾经喜欢发动态的我,现在很少发了,甚至于发过的东西,我也全部删除了。

我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偶尔忍不住发了动态,很快也会删除,后悔那一刻的自己为什么矫情的发了出去。

不光是我,

我的朋友,那些一起疯狂过的朋友,都消失在了朋友圈。

我们,终于变成了所谓的大人。

从前,我们豪情万丈:“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再来一次。”

那时候的我们,热血,青春,冲动。

告白失败,没事,睡一觉起来就好。

考试下降,没事,下一次一定会好。

跑步倒数,没事,多练几天就好。

我们总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重新来过。

当别人说我们不行时,我们都会生气,都会大声喊:“我不信!!!”

当别人说感情不能勉强时,我们都会不屑的看着他们,说:“我偏要勉强。”

当别人不相信我们能做成某件事时,我们都不会打退堂鼓,而是自己亲自去做一遍。

当这个世界恶俗时,我们依旧可以自命清高。

从前,晚自习下课后的校园前门,总是热闹非凡。我们可以在大晚上的喝奶茶、吃烤串、吃煎饼,并且把这些零碎的小东西吃出大餐的感觉,我们边吃边笑啊,笑得停不下来啊,我们大声说话啊,生怕别人听不见我们年轻的声音。

我们从来不会担心长胖啊,从来不会担心不健康啊,从来不会担心影响到别人啊。

从前,我们也会在安静的晚自习里,男生女生偷偷溜到操场上,手牵着手,一圈一圈的散步,少男少女的心跳,扑通扑通。那时候是,你没钱没房没车,只要你爱我,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

从前,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的眼神总是交汇,但我们谁都不曾说破。

从前,是连一阵风吹过来,吹的教室外的树叶哗哗作响,全班也会一起叽叽喳喳。

从前,是男孩子看到女孩子T恤里隐隐若现的内衣轮廓,也会口干舌燥,移不开眼。

从前,是骑着单车、穿着校服飞快的行驶在大马路上,连落日也被甩在身后。

……

从前,我们彼此说着——

以后我是你孩子的干妈。

以后我是你的伴娘。

以后我们要每个周末都见面。

从前,偷偷在课桌上,刻下了那个人的名字。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打上了“从前”这个标签。

现在的我们,面无表情的走在大马路上,为了工作成日忙碌,朋友很少相见,那些泪水、那些汗水、那些拥抱、那些亲吻……都留在了从前。

《小王子》里说——

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

虽然,只有少数的人记得。

每天下班经过高中的校园,看到那群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笑着从我身前经过,他们笑的那么开心,脸庞是那么干净,我都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我们每个人都是从稚嫩的少年时代走向成熟的,大多数故事其实都有相似的模样。

我们都会为考试考差了哭,都会为喜欢的男生女生胡思乱想,都会想要证明自己。

所以,那一部部青春片,大家才会乐此不疲吧?

在那些故事里,我们能找到我们曾经的模样。

多少澎湃如海,如今都成了感慨。

我们,都一样。

王小波说——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年代。

我有好多奢望。

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后来我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我想,以后我当妈了,肯定能特自豪的和我儿子讲——

“儿子,你妈生物考过9分。”

“儿子,你妈翘课出去打过游戏。”

“儿子,你妈当年跑步班上倒数第一。”

“儿子,你妈当年有好多兄弟。”

“儿子,你妈上课成日睡觉流口水。”

“儿子,你妈上课折纸飞机到处飞。”

“儿子,你妈当年因为看了一夜的小说,第二天期末考试迟到了一个小时,语文还考了个最高分。”

“儿子,你妈因为狂笑被老师请过家长。”

“儿子,你妈当年为喜欢的男孩折过1700颗星星。”

……

“儿子,你妈最遗憾的就是——居然没有早恋过,哭瞎。所以,你加油!”

还好,你我都有过那样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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