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寒冬可真是冷,今天为了方便锻炼没穿长羽绒服,腹中空空就觉得格外冷。
图书馆闭馆后跑到街角的小吃店里点了热烧饼、锅贴,加上一碗热粥下肚,身上开始暖和起来。
刚吃饱也就懒懒得不想动,盯着玻璃窗上的水气和变形的影子发呆。
“腾”地一下,一团东西跳上桌面,吓我一哆嗦,看到是猫,心底里瞬时软下来。
那猫慢条斯理踱到桌子另一端,趴下来开始舔毛。
我继续托着下巴看玻璃里变形了的猫的影子。
“今天怎么了?”
听到一个酷酷的声音问,我抬头扫了一眼,边上还没有新的食客落座,斜对角靠墙那对情侣也不像是朝我说话的样子。
再看向桌上的猫,它停下来,滚远发亮的眼珠瞪着我。
我心里面的问号不断冒出来,面上还绷着不动声色。
“就是问你。有什么心事?”猫爷也不动色,声音却再一次清晰地传来。
“哦...”因为有前两次奇遇,我大概明白了自己跟猫的缘分,也就省去了惊掉下巴大呼小叫之类的反应程序。
“今天下午在图书馆碰到一个疯婆娘。”
3 图书馆里的疯婆娘
下午在图书馆自习室里忙着干活,忽然毫无征兆地听见门外有人大声吵吵,我以为是清洁工遇到什么不爽的事情了在吐槽。
不料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夹着很难听的骂人话,还另有一人跟她对骂起来。
消停一会儿后,吵骂声居然越来越近。
抬头看时,门口进来一个中年大姐,径直走到窗边的桌子旁坐下。
我低头继续忙活,不料窗户那边传来一声紧过一声、一声高过一声的吵嚷的声音,就只有她自己在发出声音。
我想这样真是过分了。周围很多低头伏案的人抬头观望,有人小声嘀咕表达不满。
我见她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提高嗓音,尽量以一种貌似礼貌然而冷漠低沉的声调打官腔:“这里是图书馆,请您不要大声说话。”四周跟着有几句应和。
不料想这句话是投进池塘的石头,惹来不断的水浪,更高的嗓门回击过来:“这里是图书馆,你是谁呀,为什么不让我大声说话,你快出去,别在这里……”
好像很久没在公共场合遇到这样不合常理的事、不顾逻辑的人。
图书馆会雇佣这样的员工么?于是又追问了一句“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
没想到她接得快:“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我的包裹衣服都被他们拿走了……警察来了也没有用,他们说找物业……”
既然是这样,靠我和周围的读者是没法请她小声,或者出门去讲话,她还是在那里继续控诉那些我实在听不懂的委屈。
只有去找图书馆的值班老师了。我只简单描述了一句,那位老师一下反应过来:“那不是我们工作人员,她精神有问题……又在闹了吗?还得叫警察,上午就打过电话了。”
赶情那位大姐不是刚来的……
老师在往自习室走的路上停下来打电话。我想在他叫来警察之前或许可以稍微安抚一下那个大姐,她可能真的碰到什么坎了。
还有,我之所以那么果断地找老师,是因为和她对话的几句之间,我感觉一阵眩晕,心口像有什么东西被冲击着,虽然大脑理智地告诉自己对方在激烈情绪中,我自己要安定下来,但是不断有股热流奔腾着上窜,感觉下一秒就要真的动气。
我知道自己以前压不住火,屡屡被激怒的刹那就是这种感觉,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一旦起来就很难平复,非常伤身。果然这些年的饭和盐都不是白吃的!
我想以我自己目前的道行应该可以试试安抚一下情绪激动的人。至少在图书馆老师和警察到位之前先稳一稳状况。
后来证明我对自己还是过于自信了。能力不足时还是要向外求助,而不是自己逞能。还好我适可而止了。
关键是图书馆的老师到得正及时。
我回自习室走到她身边时,她正在一边流泪一边嚷嚷。
流泪是情绪已经发泄出来的表现,她好像比之前有所缓和,我已经感受不到那股强力的冲击了。
于是一边抚摸她头发,一边轻声和她说“是遇到什么困难的事儿了么?”
她继续流着泪,咧着嘴,音量不减地继续喊话,不是只回答我的话,而是要撼动上苍一般。
如此几问几答,我大致明白她遭遇了什么,执着什么,还有在贪恋什么。
替她抹了几下眼角滚落的泪珠,还在琢磨接下来怎么继续安抚她才能让她平静下来时,图书馆几位老师都已经站在旁边了。
其中一位女老师皱着眉头严厉地警告我赶快离开,不要再靠近了。
我自觉并没有控制住场面,反而因为对话让那位大姐说了更多,感觉更干扰在里面自习的读者了,感到有些惭愧。
然而也还有一丝欣慰,毕竟人能把内心憋闷委屈的事情倾诉出来,应该会感到痛快的。
只不过那位大姐所说的与前夫离婚,本来两套房该给女儿留一套的没有给,找法院也没用,找警察也不管,结果她们娘俩无家可归……她放在自习室里的包裹被拿走了,和女儿晚上只能在图书馆厕所里过夜,警察和物业保安都说是对方拿走的……这些糟心事本来需要她一样一样理清,一件一件慢慢解决。
可是她没有蚂蚁啃骨头的耐心,妄图通过一通大吼大叫让人可怜她们娘俩,帮她解决所有的问题。
更我哭笑不得的是,她哭诉时总是拿女儿说事——女儿得有个住处,女儿得要上学,女儿得要吃饭……
恰恰她这做母亲的不去做最要紧的事,却在人前撒泼。
母亲是女儿成长路上的镜子,不知在年幼的女儿眼里,自己究竟有个什么样的妈妈。
闭馆时,我因为收拾东西慢了,落在了后面,自习室里就快空了。
先前警告我的老师走到我身边,再次叮嘱,让我下次别再尝试安抚,因为担心出现安全问题。
我一边感谢她的嘱咐,心里却还不免有点失落,这个社会哪里就有那么多危险的人了呢?
这些变得危险的人都有可怜之处。每个人都有导致可怜而危险的成因,社会无法消解这些成因,就只能让人消极回避和隔离么?
在走廊里迎面又碰见那位大姐,我问她问题解决了没,她摇摇头。
低头看看地上靠墙坐着的小女孩,她在啃着面包,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懵懂,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走步行梯下到一楼,有几个年轻人穿着皮卡丘的玩偶服,为着什么活动在做准备。
我轻松呼出一口气,掏出手机拍照,镜头里一个长发小女孩欢脱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看到侧影和背影,正是刚才楼上看到的,那位疯婆娘的女儿。
“那个疯婆娘招上什么东西了……应该就在她旁边跟着呢。”我还沉浸在回忆里时,桌上听说啰里啰嗦讲述半天,沉默许久的猫又开口说话了。
我又打了个激灵,感觉背上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刚才的热粥白喝了。
“你可别吓我啊!”我尽量保持镇定。
“听你说的嘛,你最早接她话时的反应,很明显了。”酷猫顿了一下,然后站起身,爪子带着上半身朝前够着伸了个懒腰。
“你没修行过,功力不行,以后遇到这种事就别瞎操心了。管好你自己。”
嗯,这句忠告跟图书馆的那位女老师说的差不多一个意思嘛。
“你怎么知道我没修行过?”
“你自己告诉我的,你心里想什么我早早全读完了,后来你啰嗦的时候我打了个盹。”
白动了半天感情了,回忆细节也是要耗费很多能力的啊!
“所以你以后省着点用你的能量吧,你自己都不够用。”
说完这句,酷猫就跳下桌,摆了要溜的架势。
“喂,你等等!你叫啥名字啊,你认识街上那只花猫吗?”
猫儿头都没回,一溜烟没了踪影。那这只就叫酷猫吧,之前街上那只黑白相间的就叫母牛好了。
城市里不缺猫,我也不缺名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