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下乡,老爸老妈大包小包的要我带回来许多农产品,诸如红薯、芋头、芝麻粉、辣椒酱和新鲜辣椒、扁豆及白菜。哦,还有南瓜没带,实在装不下。
不想带太多东西,想轻装随行,但扭不过二老的执意,只好从命。其实这些东西大都是集市上有卖的,真心想要的是红薯。倒不是集市上没红薯买,可买过几次红薯全没老爸钟的好吃。市场的买的全是那种红心或黄心的,蒸熟后拿起来软不拉叽,剥开皮呈红黄色的粘稠状,吃到口里不须咀嚼直接吞咽,确实很甜,像吃棉花糖,没有一点咬嚼,甜得发腻,吃了一次再不想吃下次。
老爸种的红薯就不同了,蒸到半熟就能闻到香味,刚出锅的红薯香喷喷的,禁不住口馋,剥开皮可见金黄色紧实肉质一层层,掰开来一丝丝,放在口里不须细嚼但要慢咽,因为淀粉需要唾液调和才能吞下去,像吃爆米粉,可爆米粉没有这种天然的甜味;又像吃熟板栗,但板栗又没有红薯的香味,这种独特可口香甜无物可及。
口感的不同不仅是品种的不同,应该与土质和天气气侯有关,老爸说今年天干,红薯产量不高,但很“mei”(大概是粉扑扑的意思),好吃。果然,在一天两顿享受美味的同时略带点可惜,就是扒下来的薯皮完全浪费了,在乡下可用来喂鸡。
老家地处赣北的偏远山区,长江中下游地区,靠近鄱阳湖,属典型的“鱼米之乡”,主要的粮食作物当然是大米,但在五十至七十年代末的集体化年代,由生产队按人口分给各个家庭的稻谷远远不够大家的温饱,只有靠其它杂粮添补,像芋头、红薯、玉米、高粱、大豆…然众多的杂粮中,首当其冲的当数红薯。
红薯一般在春季3—4月份将去年精选窖藏留下来的种薯栽植培育薯藤,我们家乡叫“刨薯种”,待到长出长藤,再从种薯上剪下来,然后剪成带2—3片叶芽且留1—2厘米长的茎段状,最后一截一截栽入整好的地里,叫“插薯”。插薯要赶在雨天而雨又不能太大,最好是延续两三天阴雨连绵,待生了新根就算成活了。大概一个多月后要“拢薯”,即把根部的两边的土往中间收拢,既可避免长大的红薯裸露在外,创造生长条件,还可抗旱排涝。这一道工序下来,静待生长,中秋后就可挖薯收获劳动果实了。
挖薯前先用镰刀或剪刀割掉藤曼,一般在生长期间已陆续割藤,因为薯藤是饲养猪的主要原料,小时候一放学就去自留地割一篼薯藤,然后在一个圆木盆中剁细,再到在锅里煮熟,这种煮熟的薯藤就成了上好的猪饲料。
薯藤清理好了后期挖薯更利索,不过挖薯也算技术活,既要力气也要技巧,要在红薯的根部下锄,远了不容易挖出来,近了又可能挖破,力度大小也要掌控好,老爸技术娴熟,一锄下去再一撬松动周围的土块后用手一拎,一串大小不一的带着泥土气息新鲜红薯出土了,随后从根茎上掰掉泥土摘下,装入箩筐挑回家,虽然累但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大集体时期,我也见过犁薯地,即一个人扶着犁由牛在前面拉走,一行行翻出的红薯由跟在后面的人捡拾,这种方法可省时省力,但破损不少,不易存留。
秋冬吃鲜薯可有各种吃法,可蒸、可煮、可烧烤还可切成条状炒焖,还可与面粉一起制作面食。每种烹饪各具特色,口感均不错,由个人喜好选择,我最喜欢的是用柴火烧的。刚从炉火中取出的熟薯,虽然灰蒙蒙焦炭色且炙烫,可撕开一点,香味四溢,烤得微焦的外层酥脆香甜,令人馋涎欲滴。
红薯保鲜期不长,随着天气转冷,慢慢由表及里一团一团霉烂,像人手脚上生的冻苍。到了冬至节令,即使窖藏保温看起来光鲜外表,口感却大为逊色。为此农民们因时制宜,在秋末初冬时节就把鲜薯刨成薯片,我们习惯称“薯饼”晒干,然后储藏起来,供来年春作辅粮度春荒。记得小时候,每年春上早餐总是少量大米加薯饼煮一锅粥,米汤的颜色呈灰黑色,尽管吃多了感到腻烦,但在饥荒年代可填饱肚子,薯饼的功用善莫大焉。
鲜薯还可以加工成薯粉和薯糕,薯粉可作餐桌上的一道家常菜,也可在炒肉食时作勾芡调料,勾芡好再炒,肉质鲜嫩爽口。家乡的婚丧喜庆的筵席少不了细肉烩薯粉这道传统的美味菜肴。薯糕是小孩的最爱,剪成三角形或菱形可大可小、可厚可薄薯片,装在口袋随时解馋,那种香甜酥脆美味不输现在商场精美礼盒包装的糕点,纯天然绿色食品。对这些加工品的制作,我熟悉工序,曾参与加工制作,很想有机会重温一次,可惜这些手艺随着农耕时代的渐行渐远,正在随风而逝,慢慢将会消失殆尽。
现在物质丰盈,粮食充足,不再担心“青黄不接”的春荒,在吃多了精细的食物之后返璞归真,往往怀念过去吃的粗粮。比如红薯被一些专家学者认为是强身益寿的绿色食品,有降脂、保护血管、提高免疫力…提倡多吃膳食纤维的食品。倒不是诸多的功效让我爱吃红薯,我的偏好完全是因为口感和味雷。近几日三餐,生活因红薯而美好。
老爸早就到了怡养天年的时候,可仍然拖着骨质增生的双腿躬耕不辍,担心老爸耕种劳累多次劝导放下劳作,总是明年再说,可年复一年依然如故。一方面深爱他捏了一辈子的泥土,另一方面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子女喜爱深感欣慰,或者感到虽然年迈还有被需要的价值,但愿这种信念能让他坚持久些,再久些,就像红薯的藤曼可延伸,再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