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军:努力工作,克制贪婪,是世界上最笨也是最高明的办法

本文是2017年11月2日到3日,雷军在小米投资年会上的讲话,有整理删减。

建议阅读的时候,仔细琢磨一些不重要的字眼。比如雷军说,过去两年小米爬出了泥坑,那么过去两年小米为什么有些艰难?比如小米投资已经近200家企业,他们的行业分布和典型特征?只是举个例子。

创业并不光鲜,唯有拼命工作

我们今天到场了一百九十家企业,大家在创业市场上都是佼佼者,几乎每一家都在创造奇迹,业务都在蒸蒸日上,大家也都是时代骄子。但作为创业者,我可能看到的是另一面。我觉得每个人在市场上打拼都极其不容易,因为创业者其实没有公众理解的那么光鲜。

可能很多人在创业之前,很喜欢成功创业者的那种感受。媒体宣传的成功创业者是什么样子?事业很成功,又是豪宅又是名车,今天买飞机明天买游艇,出席各种光鲜的场合。当然,不乏个别成功的创业者,的确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反正按这个标签,毫无疑问,我是个失败的创业者,因为我是劳模。

别人讲我是劳模的时候,我都觉得很愧疚,对不起大家,我做了一个错误的示范。可是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你要真的实现内心与众不同的梦想,你付出的不比别人多,怎么可能成功呢?在座绝大部分人,难道你的智商真的比大家高一大截?难道你真的拥有特别的资源?我们几乎每个人都是第一代创业者,面临如此激烈的竞争,如果我们的付出不比别人多,是没有可能成功的。

这就是我内心很矛盾很复杂的地方,我真心不愿意听到大家夸我是劳模。我很忙的时候我也很内疚,我觉得自己不成功,我为什么不能像那些成功的企业家一样,每天喝着咖啡就把工作都做好了?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了动摇,这样做对还是不对?当然,企业到了一个阶段,我觉得CEO主要精力应该是在战略决策、组织结构调整、重大合作上,但是就是这些其实也是非常忙碌的。我见过不少成功的企业家,其实他们比大家想象的要忙很多。

九月份我和张峰(小米供应链副总裁)去了韩国三星总部,有幸见到了三星的三个副社长。我就随便问了一个问题,首尔这么堵车,你们早晨几点上班?三个副社长有两个跟我说,早晨六点半上班。因为内存缺货,我又去拜访负责内存的副社长,他是早晨五点。他说,因为要在办公室跑步一小时,收拾好以后六点半到办公室。我说那你们几点下班?他说一般六点,但是晚上都有应酬,大概十点左右。那天晚上果然有应酬,就是请我喝酒,结束已经12点多钟。我讲这个例子,大家就理解了为什么三星成为了全球最赚钱或者最成功的公司之一,每个人的付出可能远超大家的想象,所以我有一点点的平衡。

这次来的飞机上,我看了一本稻盛和夫的书。稻盛和夫是什么人?他白手起家创办了两家世界五百强企业,京瓷和KDDI,被日本人誉为经营之神。几年前京瓷来拜访,送了我一摞稻盛和夫的书。说实话,太忙,一直没看,都蒙满了灰尘。来成都开会时,我顺手从桌子上找了一本——《六项精进》。这本书里三分之二的内容就是在讲这三句话:

1. 付出不亚于任何人的努力;

2. 认真拼命地工作;

3. 除了拼命工作之外,世界上不存在更高明的经营诀窍。

看完这本书我挺感动。我可能无意之中使用了世界上最高明的经营诀窍,就是拼命地认真地工作。稻盛和夫讲了很多理念,我看完发现,跟小米讲的是惊人一致。小米讲的价值观是两个词:真诚与热爱。他们讲的三个词:爱、真诚与和谐。包括透明经营——就是公司里所有的经营都是透明的——等等理念,跟小米的实践非常吻合。这里我不展开讲,只和大家分享第一点。我觉得,创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成功的企业家也不像公众理解的,轻轻松松就成功了。在成功的路上,其实只有这一个秘诀:认真拼命地工作。

小米爬出泥坑,我知道怎么赢回来

接下来跟大家分享第二点,过去两年小米压力很大。

小米在前期四年半一路高歌猛进,创造了一系列的世界纪录,过去两年我们在泥坑,各种被蹂躏,批评的稿子很多很多。的的确确,手机行业业绩一旦开始下滑,就进入了死亡通道,没有几家公司能够逆转,竞争难度超过绝大部分行业。各位闭上眼睛想一想,手机是个什么行业?绝对不是人干的行业!

国际上,你觉得苹果好打?还是三星好打?苹果刚刚突破了九千亿美金市值,是这个星球上市值最高的公司。大家老跟我说,你的手机为什么做不过苹果?我说,我要是做过苹果,我的公司值一万亿美金了好不好?我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像某些企业家动不动诋毁一下苹果。我认为哪怕在一些点上比苹果做得好,就已经是世界级难题了。三星也一样,我就不展开说了。

国内市场又是谁呢?华为,世界五百强,十八万人巨大的规模;我们进入市场时还有联想,也是世界五百强,也是好几万人,这是极其激烈的市场。我今天其实都想不明白,这么牛的这些公司,为什么小米一个小公司杀到市场,两年半就全部整趴下。大家理所当然认为我们应该永远是王者,大家绝对低估了手机行业的难度。

我们看今年一季度手机市场排名,第一名三星第二名苹果第三名华为第四名OPPO第五名VIVO。小米呢?我找不到小米,后来终于明白了,我们和世界上所有的其他公司有了一个共同名字叫others(其他)。两年前我跟刘德(小米联合创始人、副总裁)商量:咱把公司改名得了,叫others,搞不好排在第一名,这就牛大发了。你看榜单上other占39.9%,比三星公司多一倍。后来不知道真的假的,刘德跟我反馈说,工商局不让注册。

所有人都觉得小米不行,我内心有点小委屈。各位,这是全球的排名,其实我们排在世界第六。媒体老是骂我,我有时候有点个性,我就说:世界第六丢人吗?其实也不丢人,但是所有人都骂你的时候,小小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当然,如果我们从此死了,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大家只能认为我们是loser(失败者)。

从两年前的三季度开始,我们真心处在非常的痛苦之中,我们失去中国第一之后一路下滑。今年第二季度,我们回到了前五,同比增长58.9%;IDC刚公布的第三季度数据,我们同比增长102.6%。我觉得我们有很大的机会,第四季度再往前爬一名,进入世界第四。今天这个成绩表摆上桌,我心里很踏实,我知道过去是怎么输的,也知道怎么一步一步赢回来。

第二季度财报出来以后,我看到一个报道叫“雷军的黄金岁月”,我只看了标题,因为内容根本不用看。我深知,今天的小米才刚刚开始,还有无数的困难和问题,取得今天这点成绩根本不算什么。因为我坚信,小米已经在一个正确的轨道上,至少在未来两三年里面会一步一步往前走。

梦想、价值观和商业模式,从未动摇

我想分享小米是怎么做到的。除了拼命工作之外,我认为逆转的原因,本质上是小米的梦想、价值观和商业模式的成功。在过去最艰难的两年里,我从未对这三点有任何质疑和动摇。

七年前我想不明白,中国制造业天下第一,为什么我们中国人看不起国货?为什么我们商店里堆那么多东西卖不出去,在全世界买买买?我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中国做的产品,在美国买比中国买便宜很多?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产品,七年前闲得无聊,我说我愿意来破解这个难题,我做给大家看看。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我有一个简单纯粹的心: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用上中国人做的高品质产品。我希望不仅仅中国人,世界上每个人,无论国家、肤色、宗教,还是男女老少,都能享受中国科技创新所带来的乐趣。所以七年前我们就是怀抱有一个Globe Company(全球化公司)的目标,这就是我们的雄心壮志。我们要引领整个中国制造业的全面崛起,这也是四年前我们决定干生态链的最大动力。

我觉得,小米一家,独木不成。很多人跟我说,小米模式太复杂了复制不了,就是雷军你们这帮人厉害。我说不是,小米模式最伟大的地方就是可复制。我愿意帮助一百家小米模式的企业,就建立了生态链部。我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哪怕小米关门了,我们推动了整个中国手机行业的进步,也是小米的荣光。各位回想一下,六年前中国手机业是什么样?都是山寨机嘛,小米就是稍微好一点的山寨机。但是今天,全世界都认同了中国手机四强有多强的实力,真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未来十年属于中国,希望大家把握机会,能够相信小米模式,相信小米价值观。

当然,这里最大的难点是做起来不容易。要说简单,特别简单,要说复杂,特别复杂。比如控制毛利率,本可以一把发财的事情,让你少挣一点,能不能每个人只挣一块钱。克制贪婪,这四个字写出来容易,做到难似登天。克制贪婪的本质是什么?是任何时候把用户放在第一位,把合作伙伴放到第二位,把股东放到第三位,把自己放到第四位。如果我们永远这么思考问题,虽然是个笨办法,但是跟拼命工作一样,这是世界上最高明的办法。因为你持之以恒,最后才能获得巨大的成功,而且可以真正影响到整个世界。

我们抱着这样的梦想,开始做手机,开始孵化生态链企业,开始到处去宣讲小米的整个方法论。我要求生态链部门一定要成为小米价值观的传播者,我们示范并且推广小米价值观,让更多的中国企业脱颖而出,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那么小米价值观就是真诚与热爱,这里就不展开谈了。

我们的商业模式,就是昨天张峰讲的,我也讲过很多次的小费模式。我们赚的钱是用户心甘情愿给的,不是我们用藏起来的各种各样的方法。我也不希望做亏钱生意,我要求硬件加新零售打平,利润主要来自于互联网业务和互联网金融。用户愿意用我们的互联网服务,愿意付我们钱,我们视同成一种变相收小费的模式。

其实Costco(好市多)早就是这样的模式,Costco毛利率非常低,业务基本打平,利润来自于会员费和信用卡收入。当用户成了Costco粉丝,Costco说你能不能使用我们的信用卡,也让我们挣一点钱,让我们的员工happy我们的股东happy,让我们公司可持续成长。Costco应该算传统连锁店,沃尔玛都只有十一二倍的PE,Costco跟Google和Facebook一样,享受了三十几倍的互联网PE。这里的逻辑是,像这样的公司才真正获得用户的信任,才会有人追随,才会有粉丝。

粉丝这个词现在已经被滥用了,但粉丝的本质上就是相信你的人。小米之家为什么坪效高?我们一个用户说,我进小米之家可以闭着眼睛买东西。各位,扪心自问一下,你的客户能不能闭着眼睛买你的产品?在座小米的同学也扪心自问一下,我们今天的业务能不能让用户闭着眼睛买?用户闭着眼睛买东西意味着他要有多么信任你才能做到这一点?各位去小米之家可以看到,小米之家跟超市一样有篮子的,很多用户一篮子一篮子去买东西,这个背后是信任。小米用了七年多时间,才一步一步构建了整个完整的商业模式,这个我就不展开讲了。

高品质第一,高性价比第二

谈到这里,再重复一下小米最重要的观点,首先是做高品质的产品

高品质的产品,不仅仅是质量,还体现在设计和用户体验。为什么小米系的产品会让大家眼睛一亮?最核心的创新在设计和用户体验。小米系的创业公司长到一定规模以后,都会遇到瓶颈,就看在传统能力这一块能不能补齐。如果不能提升,品质控制能力、供应链能力,大规模的组织能力,光靠设计、体验,到一一规模还是会有增长压力,所以这三项能力都要逐步提高。

第一条是高品质,第二条才是高性价比。前不久,我们也争论过高性价比。我说,办公室用的一块钱很差的笔,也是高性价比。山寨的产品性能,只要用更山寨的价钱,也是高性价比。中国制造业就是在高性价比的指导下成功做到了今天的规模。然而七年前我们面临的问题是品质升级和消费升级,小米在中国传统企业的高性价比基础上,加上了高品质。我们认为,首先是品质,其次才是性价比。因为中国的消费能力上来了,比谁更便宜已经没有意义。

我们绝对价钱真的便宜吗?我们进入手机市场,国产手机平均六七百块钱,我们一上来就是两千块钱,贵很多倍。我们进入电饭煲市场,电饭煲平均三百多块钱,我们一上来九百九十九。便宜吗?不便宜。是因为高品质,然后是诚实厚道的价钱。我们做第一代小米MIX,推动整个精密陶瓷在手机上的应用。刚开始量产时,陶瓷成本是一千四百块,到停产MIX一代时,边框、后背板加按键至少是在一千一百块。我们MIX 2 的Unibody全陶瓷,整件成本远超过刚上市的iPhone X,拿到手上跟艺术品一样。

所以,大家在琢磨小米模式时,首先前提是高品质。当然,有的用户可能不需要这么高的品质,所谓的高品质是针对用户群来定义的。今天我们的红米手机,无论设计、体验还是质量,都到了惊人的成绩,只是没有叠加太多黑科技,所八百一千大家就能买得到。

我们推动了整个智能手机的普及,今天我们在印度受欢迎,在印尼受欢迎,在俄罗斯受欢迎。我相信去了美国,我们也都受欢迎。因为这是人性,每个人都渴望买好的、价格厚道的产品,每个人都希望商家能像朋友似的对待自己。我们仔细想想,我们进了商场去买东西有多累,你得反复比较来比较去。我们能不能做一个诚实的企业,让消费者不需要去比较?他们只要信任我们就行。

小米品牌不易,且行且珍惜

所以,小米模式最重要的是信任。在这里,我也恳请小米大家庭的一百九十家公司:小米品牌做成不容易,作砸很容易。在座各位的任何一个质量事故,都会记到小米头上,哪怕不是用小米品牌,哪怕不是用米家品牌。

我们有不少公司,网页宣传资料写着“小米生态链企业”,淘宝销售的时候写着“小米生态链企业某某公司做的某某产品”,全部是用小米在背书。这对小米品牌的负担非常之重,因为你稍微一不小心就伤害了小米品牌。还有一点,各位自创的品牌做了这么多产品,让米粉和消费者很困惑:小米的业务有没有疆界?一个什么都做的公司是很难做好的。

我真心恳请大家帮我,我们今天遇到最大的难题是怎么维护好小米品牌。它承载不了那么多的产品,也不能够无限地为在座各位背书。甚至为不在座的,跟我们没有毛关系的公司,包括那些假货背书,这是我们承载最大的压力。一度大家觉得小米质量不好,说实话,小米手机在最火的几年假货率在40%,小米充电宝搞不好到今天假货率都在80%左右。

整个小米品牌历经了非常多的磨难,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直到没有人做我们的假货,可以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我认为品牌对小米来说就是生命线,就是所有用户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只有共同维护好这个品牌,大家才能共生共赢。因为我相信小米往前走得越快,小米平台的势能就越强,小米大家庭的每一个人都能受益。如果任何一个人滥用,给我们造成的伤害是没办法修复的。我们各位要一起商量,在品质管控和业务扩张里面找到一个平衡点,我相信发展和稳定是融合统一的,细节我就不讲了。

最后,首先感谢各位为小米品牌,为小米事业做了巨大的贡献,同时拜托各位帮忙,让我们共同把小米品牌、挂小米品牌和不挂小米品牌的产品一起做好,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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