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次第远去,人渐离。又一次拖着行李走向他乡,又一次满怀不舍,如同第一天来学校一般,但是多了几分伤悲。
王维说:“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离乡后更是深刻体会到这句诗的含义。故乡是在东乡县的刘牙村,远离城市的喧嚣,没有璀璨的灯光,只有不停闪烁的群星和为行人照明的圆月。
我自认为是个合格的东乡族人,虽然从小在城市长大,但时至今日,令我最无法忘却的仍是小时候每逢假期即回故里,看望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寻找与我要好的朋友的那段时光。随着蜿蜒曲折的山峦,进入到大山深处,去探索那其中美丽的一切。
故乡的山
故乡的山并不像学校这里的山,没有人家也没有绿意,在我印象中,故乡的山是极美的,深褐色的黄土,山之阳面生长着各种植物,山之阴面则是裸露且松散的黄土,但在落日余晖之下,看起来是那么美妙深邃,如大漠戈壁般壮阔。千沟万壑的黄土塬沧桑又浑厚,造物主在这里纵情创造,一条条沟壑蜿蜒交错,黄土地被切割地纵横嶙峋。隐约想起儿时在故乡,会看到这样的美景:清晨,蒙蒙细雨夹杂着山雾,寒气袭来却不想离开,只想深深记住那样美丽的一切。后来我也在异地看到过大雾笼罩着山林的景象,但是仍然会觉得比不上我的故乡。大山深处的人事日渐苍老,大山深处的心情早已不再明了。
故乡的水
北方的人自然没有像南方人一样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见到海洋,见到清澈见底,鱼儿嬉戏的河流,但是,在黄土地上流淌的水,依然那么清凉甘甜。记忆中外婆家那儿,两座山之间有一条溪像瀑布一样从高山倾泻而下,以前那条溪还有很多水,我也会时常爬到山上去品尝,随着气候越来越干燥,溪流几乎没水了,也没有蝌蚪在山下的溪流中游动。
故乡的人
故乡在东乡族自治县,隶属河州,河州人自古善于经商,东乡族人亦是如此,所以能说会道,很会讲话,也很会与人轻松地交流;又被称为“小麦加”,穆斯林聚居,所以大多友善真诚,待人温文尔雅;因为经济水平不太高,懂得知足常乐,所以生活节奏比较慢,很多人脸上都是很平静的表情,安定从容,从不浮躁,生活过得轻松惬意。
人真的很奇怪,曾经求学、考试,不断努力,寒窗苦读数十载,只为了走出故乡,待到真正离开,又开始怀念,怀念那些曾经,其实在离开的那一刻,之前熟悉的生活就成了记忆中的故乡。正是离乡,才给了今天思乡的资格。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其实,离开故乡再回去,才发现自己竟然慢慢变成了客。曾经对故乡的一切我是那么熟悉,我知道哪里的小道直通村庄,也知道哪里有果树可以供人品尝,甚至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一些可食的野草和可饮的甘泉,我曾经是那么了解我的故乡,这种了解是也许外婆家养的那条看门犬认识我,门口伫立了几十年的由姥爷亲手在儿时栽植的榕树认识,杏林里面所有的杏花也都认识我。
后来我长大了,不会再经常去老家,其一是时间少,其二便是那里没有网络,总觉得没有什么可玩的东西,每次有事回去,也是当天便返回,不再留宿。于是我更加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抱着一腔热血离开父母,外出求学。当我离故乡越来越远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深深爱着故乡的,要不然何至于在临行之际泪流满面,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把我的过去也留在了那里,在异乡找不到以前的痕迹,只能去怀念去想起,只是连回忆都开始变得日渐模糊,我拼命地去想,但是我能想到的却是我对故乡的残忍抛弃,让我内心觉得自己成了叛徒……
临行前母亲再三叮嘱,叫我不要贪凉又要注意防暑,我笑母亲话语间的自相矛盾,笑到眼眶逐渐湿润。从未长时间离开过父母,离开之后才知道自己深深地依赖着他们,才知道自己也会想念父母。以前在故乡,我是住在外婆家的(老家和外婆家都在一个村庄里面),无数次,我总是能回想起那时落日满山,炊烟袅袅,外婆站在玉米地边,呼唤着我们几个去放羊的孩子,记忆中的外婆身体安康,即使下地干活也是可以的,可现在,外婆病痛缠身,飞快地白了鬓角。现在我渐渐明白,亲情,无论何时谈起都不会淡漠不会消失,印到骨子里的感情,没法忘记也没法离去。(愿真主保佑我的父母长辈平安健康)
回乡的路途总觉得太过漫长,车窗外异乡的高山渐行渐远,却还是望不到边望不到让我魂牵梦绕的那片土地。离开故乡的旅途却显得那么快,快到还没有看够那如黛青山,便已经相去甚远。我热爱着大自然,却从不留恋异乡的山川瀑布,只是喜欢着故乡的一草一木,它们伴随着我成长,看着我一天天地长大,然而以后的漫漫长路,我终究是要独自一人走过。
终于听不到故乡旧日的歌谣,故乡已经远去,随着曾经年轻的岁月,一起消逝在杳远而模糊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