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是天明

像链条一样串起我整个夜晚,惊悚的梦境让我疲惫不堪。

犹记得童年的夏夜,为了纳凉,择一块空旷的打谷场,摊一块草席,躺在上面,夜晚,蛙声连着蛙声,此起彼落,深蓝的夜幕上缀满闪闪烁烁的繁星,一旁堆放的稻谷在习习的晚风中送来甜香,父亲拿把蒲扇摇啊摇,在给我们讲那遥远的牛郎织女、天空中的鹊桥……声音越来越小,是我已渐进了梦乡,那时的夜,唯美而温馨。

依然似空旷的谷场,抑或是不知名的马路,黑漆漆的夜晚我像儿时一样躺在那,突然一阵阵急速的奔跑声由远而近,脚步落在我的胸前,落在我的头上,落在我的手上、我的腿上,像千军万马从我身上碾过,似有一层薄薄的板承接着急风骤雨的脚步,脚步声由上而下倾泻,震动着我的耳膜,我分不清自己所处的时空,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脚踏在我的身上?为什么我找不到一个亲人?我是在天堂还是地狱?一阵惊悚让我重返“人间”——我醒了,时间指向23:25分,刚睡下一个小时。

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入睡。

风高月黑时,一个人流浪在外,我迷失了家的方向,身疲力乏地四处乱撞,在一个冗长黑沉的窄巷,有一双手忽地从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伸出扯着我的头发,无数个手相继伸出一起撕扯我的头发,如一只羔羊落入狼群,正面临一步步被蚕食瓦解的境地……我的头炸裂得痛。

惊醒入梦。

卧室里挤满了“人”,一定是发生了有什么事?否则,房间里不会有这么多人,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极了熟睡的样子,但我分明又能感知他们做的一切,有人跑到床头柜前,低垂着脑袋神色凝重地翻阅我平时里看的书,像是要找出我的只言片语来;有人打开橱柜,盯着里面的物件一件件抖开又重新整理,他们一遍忙活一边窃窃私语,有的望着我轻声叹息,一副感慨英年早逝的模样…..他们为什么在我的房间翻箱倒柜?我想呵斥他们却发不出声音,我想起身赶走他们,床却把我牢牢固定,我们像两个时空的人,我看见他们,他们却只看见一个静静的仰躺着的我,

玉芳来了,我很意外,她还是原来的样子,我坐在沙发上,她站在旁边,微笑着抚弄我的头发:“表嫂,你的头发又露白了,我帮你染染发吧!”说着她就开始忙碌起来。“记得,半年前,我见你最后一次面,那天,我为你献上一束菊花,尔后你化作一缕烟飘走了……..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好吗?”“我想你,就来看你了,你瞧我现在多健康呀!”“可是,你……?”“那有这样?想你,我就来……。”她在我的头上揉搓着,手,彻骨的寒。

迷迷糊糊地醒来又浑浑噩噩地睡去,梦一个连着一个,黑洞洞的夜像一张贪婪而没有穷尽的大口,我拒绝再睡去,却又昏昏睡去,狰狞的梦魔又从枕边,床下走出来,团团地包围着我,控制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在这半梦半醒中浮浮沉沉,在梦境里挣扎,我想有一只手拉着我,把我从梦境中拉出,有一只手就够了,我想想敲开另一扇门,让他,让我的先生抱抱我,让我的战栗平息,何必,何必呢?何必要把我这样的梦嫁接到他宁静的夜晚、他酣甜的梦呢?

独自面对,只是这夜过于漫长。

这样的梦在这样的夜晚赶着趟追赶过来。还有…还有什么呢?恐惧的余音袅袅,我拍着我沉沉的脑袋再也想不起来,我翻开梦醒时写在手机里梦的“中心词”,“狗粮;和猫博弈…..”我以为,天亮后,看到这样的关键词,我就会想起我的梦,然后我可以稍做分析,诱发我做梦的原因,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记忆,梦零零散散,似有若无,许是梦太过不堪回首,才不忍让我的白昼还受着它的折磨,故而选择了清空?也许是我打开灯的缘故,雪亮的光骤然间把我拉回现实。把梦吓退。有很多次我都记得梦,我不开灯,就那么躺在床上,借着微弱的手机屏的光影尽快的还原着我的梦。

离天明尚早,我来到卫生间,用冷水敷下脸,打算以此彻底告别这样的梦,很快又入睡,梦又蜂拥而至,我的四肢,我的头被牢牢地固定在床上,固定的黑漆漆的夜里,连呼吸的通道也被占据了一部分,我喘息着,想动一下,想喊一嗓子,哪怕是微弱的一下,都不能成功,一种濒死感强烈地占据着我的感觉…..梦魇了,

梦一场比一场荒唐,

他躺在我的床上,我的身边,而我却坐起身走下床,我已不习惯他的存在,这张床没有他的时间太久了,我呆立在床头,被褥上有我散落的头发,乌亮的头发焕尚有一丝青春的气息,我伸出手捡拾,却怎么也捡不起来,好像都被镶嵌进被褥,和它融为一体,他说:“我来陪你睡觉,你倒不睡了?”我说:“这最后的夜,我不该来到这里,你把我嫁了,明天一早我将离开成为别人的新娘。”我不知道,我深爱着的丈夫为什么要把我嫁出去?罢了!缘尽缘散,何必要追寻原因呢?泪最后一次尽情地流吧!让我欣慰的是,我的新郎看上去那么敦厚,那么样的欢天喜地,他完全不在乎我穿着用眼泪做的嫁衣。

“啾啾…啾啾….”熟悉的鸟鸣由微明的窗外传来、一定是它在怜惜我,用它的歌声送来光明。希望,再也没有这样暗黑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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