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谁会料到雪下得这么久,天上的雪花自从飘到了哈尔滨,就在人潮的涌动里向南方吹去。我是棻璞,今年23岁,我刚从济南下了直达北京的飞机。没错,由于大雪,我断在了路上。我本来是要飞向北京的,可未预报到的大雪使我们“迫降”在济南。航空公司说会承担我们的食宿费用,但我可没空在这耽搁,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棻璞是我的笔名,但是我现在似乎并不把它当做笔名。我父辈的人姓郑,我叫郑杨华。郑杨华是我妈妈起的名,所以如果要把那个人完全忘记的话,得先把名字改掉。可名字不是说改就改,我灵机一动,决定要用笔名写作,然后出名,这样子大家就知道而且只知道棻璞这个人了。
“您好,师傅,上北京走么?”果不意外,又是一只手摆出了一副拒绝的姿态,紧接着一个诧异的表情。
“小伙子,雪停了再去吧。就这么急?”
“急事啊,我必须尽快到。”
“可是高速都封了。”
“没有别的路走么?”
出租车司机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我操你妈。”我冲着那辆车的尾巴啐了一口。
雪花已经飘到了济南的上空,来得可真快啊。看来今天是去不了了。我摸了摸衣兜,身上的钱物够我待上一阵子的了。我在附近找了一家不错的宾馆。心想有雪下的地方也是作家应该来的地方。当然,我至今还没有发表过任何作品。
从宾馆走了出来,徒步在附近溜了一会。我本来想住一天就走的,觉得这雪来得快去的也快。可是当我看到宾馆前台的姑娘如此敬业的穿着短裙并且冲我时不时眨眼的时候,我就不知不觉的在“一”后面把“天”改成了“周”。然后那姑娘就笑了。
我出来宾馆之后走了一段时间,一直走到这里的百货商场,我才感觉到饿了。回想起来,上一顿饭都还没有吃,于是我钻进了一家肯德基店。肯德基真是遍布全中国。
我点了一个鸡肉卷,一杯可乐和四个蛋挞。看着身旁有一个“爱心希望”的的捐款箱,随手拿了一张拾元的纸币放了进去。
“郑杨华。”我听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爽朗的声音。回过头去,发现是宾馆的那位前台。我应着声音走了过去,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来吃饭吗?”她可能是看到了我脸上惊愕的表情。
“可是你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吃饭?就近吃不就好了么?”
“就是就近啊,出门向西一会就到了。”
“天哪……我是绕了一个圈子?我出门是向东走的,然后好像又转了几个弯。”
“哈哈……”她再一次发出了令我向往的爽朗的笑声。
仔细瞧一瞧她,已不是工作时候的模样。脸上的妆淡了,穿上了高领毛衣和深色的牛仔裤。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我随意的一问,眼睛盯着我手中的鸡肉卷。
“言葵青。”
“很少见到姓言的人,你们说不定是同一个祖先。”
“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我是日本人。”她边说着,边指着我放在桌子上的那本书《日本姑娘》,“你在研究?”
“不是研究,是欣赏。我很喜欢日本的女孩子。”
“那我可以帮你引荐。”言葵青的笑容还真是好看。爸爸曾经告诉我让我找一个一直满脸挂着微笑的女孩子谈恋爱。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可能呢?”
“什么?”
“我是说,你能经常保持微笑,这挺好的。”
“我在日本的时候做艺妓,那个时候练出来的。陪客人喝酒,为客人跳舞。甚至扶着客人去洗手间,都得带着笑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中国呢?还起个这么奇怪的名字。嗯……你再来点什么么?雪并没有停的意思,扫到了门口的24小时营业的牌子,决定再吃点什么。
“甜筒。”
我望了望窗外,路上的人并没有因为下雪而躲了起来,他们都把身子放在了户外,欢欢喜喜的沐浴雪光。没错,就是雪光,阳光特别的明媚,不过似乎还没有要将这雪融掉的意思。
“先生,找您的钱。”
我被这个声音打断了,回过头来。眼前这个收银员表情很僵硬,也没有笑容,手里捏着几张零钱,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嗨,姑娘,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她像是如释重负一样的笑了,把零钱放到了我的手上,又去忙其他的顾客了。她大概比我小几岁,想必是学校放假出来打工,毕竟大学开学普遍要晚。她有一双楞黑的眼睛,眼眶特别的大,这一点倒与我有几分相似。当然,也像我的妈妈。我不知道她还算不算得上是我的妈妈,我觉得只有和爸爸在一起的人才有可能是妈妈。
我一手拿着一只甜筒,走回桌子。
“喂,你经常和不认识的女孩子搭讪么?”
“可我进来的时候是你先和我说话的。”
“那是因为我认识你了啊,你叫郑杨华。”
“那在宾馆呢,不也是你先和我说的话么?”
“来客人了我不说话,我还干么。”
“好吧,不逗你了。我要在这里多玩几天。”
“那好啊。济南可漂亮了。你多待几天,我帮你留房间。”
济南真的漂亮么,尤其是在这水都结成冰的日子里。
“无奸不商啊。”我使劲咬了一口甜筒上的白色东西,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反正甜甜的,软软的。“葵青,……”
“叫我青葵。”
“言葵青?”
“是。言葵青就是青葵,青葵就是言葵青。”
“这让我想到了青豆,《1Q84》中的人物,村上春树写得,日本作家。当然了,青豆也是很好吃的。”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川端康成。”
“是啊,他喜欢艺妓。”
“有时候我在想跪在他面前给他端杯茶。希望他也能为我写点什么。艺妓是我们日本的传统。”
“恩。你这几天带我在济南转转。我不知道哪些地方好玩。”
就在我刚说完话的时候,我看到青葵的眼里撒出了几道散漫的光。那几道光把她脸上本来就很淡的妆冲的不见了踪影,就像是一个花季的小姑娘。我不禁微微一颤,望着漫天的飞雪,就像《雪国》中那满地皑皑白雪倒置过来一样。我感觉到了火车隆隆的声响,催着生命的进程,也催着漫天的白雪,下个不停。我摸了摸背包,稿子还在里面,不过它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没有了意义。今天是征稿的截稿日期,既然不接受E-mail稿只收纸质稿,那我也只好放弃。这就是我为什么急着要去北京。
不过此时,面前的这个女子更能激起我的兴趣。
“其实我很想问,你多大了,青葵?”
【二】
“叮咚……叮咚……咚……咚……”
“他妈的,有病啊。”我半眯着眼,下床来开门。
“是你让我带你玩的。雪刚停,还不算冷。”
“几点了。”
“三点。”
“那你为什么不睡觉。”
“我没有地方睡。”
“为什么,随便找个屋子不就得了。”
“怎么能这么随便呢?顾客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好吧,那就不随便吧,你进来躺会吧。”
我听到了她锁门的声音,很轻,但是我还是听到了。
“那你之前都睡哪里?”
“在前台上随便躺躺,我从24点干到12点。”
“是0点到12点。”
“那不都一样嘛。”
“你都30岁了,还不结婚么?”
我看到她的眼睛,在听完我这句话之后,深深地陷了下去。
“你知道石女么?我就是石女。没有人会娶石女吧。医生说能够治,但我没有足够的钱。”
就这样,我的眼睛也跟着她一同陷了下去。窗外,看不清天是黑的还是黄的,似乎突然变了色彩。这雪对于我似乎有着不好的意义,但我却希望它能更美。但无论如何,它是越变越浅了。慢慢的,我闻到了雪的味道,这其中夹杂着春风对冬风的驱赶。也对嘛,已经三月份了,想必这些雪固然不能埋伏在地表上,经久不息。
等我转过身来,青葵已经睡着了。我的鼻尖涌上了一股纯洁的酸痛。眼前这个女人,不,这个女孩,30岁的女孩,这个穿着短裙拥有一双雪白修长的双腿的女孩,她的一切也都是那样的洁白,就像是刚刚还飘着的雪花,拌上几块方糖的味道吧。我俯下身子来,亲吻了她额头一下,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合适,但我总觉得得为她做点什么,而为她做点什么总得需要理由。她笑了,这笑不同于之前,她一定是入梦了,大概是穿着白色的婚纱,拥吻着她最深爱的男人入睡。我也躺下身子来,跟随着她的呼吸声,进入了雪样的国度。
梦里的世界也下着雪。这是梦吗?我不断地问着自己。四周没有传来任何事物的任何声音。我走出了屋子,回头一看,是一个教堂。土黄色的教堂,钟楼上的大表已经没有了针,但在我脑子里却仍时不时的传来敲钟声。白色的雪发出了奇怪的味道,上面似乎沾上了什么臭哄哄的东西。教堂正门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视线在雪里寻回导致我看不清是什么车。只是看到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着,一只喜鹊站在车门的顶端。它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头不再来回转。透过白色的雪花,它的晶蓝晶蓝的眼睛若隐若现,像极了北欧传统的漂亮女人。我一步步踱着,往前走去,走到了那辆车的跟前。这是一辆丰田最经典的系列,看样子是辆新车。那只喜鹊的眼神跟随我的步子缓缓的挪动,它好像一点也不怕我。我不得不赞叹人与自然竟然相处得如此和谐。我从车子旁走了出去,出了正门,发现地上有一趟长长的脚印。好奇心促使我一步步的踩着脚印,往脚印走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走了很久,进了另外一间院子。之后,我便发现我随着脚印在这个院子里来回转,重复着一样的路子。这串脚印有始无终,我也能感觉到拥有这个脚印的人消失在这个院子里,这个被围起来的城里。我沉下心来,一直思考这个人是如何消失在这一片茫茫白雪中呢。我蹲了下来,整个人被染成了白色,却没有感觉到冷。突然,我发现有一只喜鹊立在围墙的柱子上,呆立着不动。
我之前听妈妈讲过一个传说。不记得是在哪个国度,反正经常下雪,国家动不动就被白雪埋没。那些向女孩求爱的男孩们,在雪里求爱,如果成功,雪花就会下成一件美丽的婚纱洒落在女孩子的身上;如果失败,男孩将会变成一只喜鹊,被圈在一个寂寞凄凉的地方。我不知道这只喜鹊是不是之前的那只,但它也有着一双蓝色的的眼睛,我不知道那象征着希望还是凄凉,但此时此刻,或许就是在这个梦中,我又梦到了妈妈。妈妈作为一位亚洲人,眼睛里也闪着蓝光。
【三】
“叮……叮……”爸爸手机的彩铃怎么没了呢。
“喂,儿子。”
“爸,投稿期被我耽搁了。我现在在山东,过些日子回去,这里最近在下雪。”
“据说这边也会下雪,而且会很大。”
“哦。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哟,啥时候这么客气了。”
“我有一个朋友,得了病,她没钱治病,我想帮帮她。”
我意识到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
“应该不会花很多钱,而且你能联系到很不错的医生。你在那边关系不错。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没有钱,你前几天不刚买了保时捷911Targa么。”
“我不是考虑钱的事,我也的确有那边的关系。只是……”
我学着他,也保持着沉默。
“是什么病,又是什么人呢?”
“恩,好吧。是我女朋友,但是,她不具备女人的功能。爸,这么说吧,她是石女,就是阴道发育不全。她是个活泼开朗的人。”
“杨华,我一直只见你在屋子里写东西,什么时候找女朋友了也不和我说声。”
“写东西就要体验生活啊。这个姑娘走进了我的生活。”
“这算个什么姑娘?也没法体验啊。”
我咬了咬嘴,破口大骂:“我妈算,我妈算吧。那她还在我4岁的时候和个穷光蛋跑了。你算男人?整天就知道挣钱连姑娘也不会哄。”
沉默一旦开始了,就很难再打破。
我很无奈的挂掉了电话,可一会就又响了起来。
“把她带过来吧,我给你俩找医院。”
“不是给我俩,是给她。我想给她个惊喜,你自己联系她,别提到我。”
“难道姑娘都喜欢这个?不理解。可是如果不提你,会不会太奇怪了。”
“是奇怪。总之,就交给你了。爸。”
我又一次挂掉了电话,把青葵的手机号发了过去。我告诉了爸她的名字,言葵青。
说到爸爸,他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男人,能挣很多的钱,也很有商业头脑。但在感情上,却像是一个低能儿,像是一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不健全的样子。他和妈妈结婚之后,就一直过着徐志摩和张幼仪式的生活。爸爸只喜欢工作,无心顾家,也无心陪伴一个正值年华的女子。于是在我4岁的时候,我妈妈就和爸爸离婚了,她什么也没要,就离开了我们父子。她嫁到了山东,一个普通人那里。她再也买不到几千块一条的裙子,甚至连她用的安全套估计也是便宜货。
受爸妈的影响,我从小就不爱和别人说话。上了学之后有好转,但却仍不喜欢女孩子。从初中到高中甚至大学,我很少和女生打交道,这多半是因为我从来都不主动去找她们吧。女孩子总是认为她们应该被宠着,她们应当被追。
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找到我,说想要和我交朋友。我也没答应也没拒绝的说了声“随便”,之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我不喜欢碰女生,我不知道这仅有的男女之间的区别有什么值得向往。想必那个女孩子也是新鲜感逐渐消磨掉了,我没有找她,她便也再没有找我。后来关于她的消息,只有她和一个比她小两岁的男孩子谈了恋爱,大概现在还在一起吧。
这就是我始终都弄不明白的,人们为什么总要在不同的人之间奔走。奔走来奔走去,我们既没有获得成长,又依旧不明白爱情的意义。在我脑海中关于爱情的全部印象,全是来自于西方的作家对二战时期的爱情的描写。而那些似虚构似非虚构的爱情,也顶多是他们为抨击法西斯和万恶的资本主义而找的利用品之类的东西。爱情、亲情、友情,这些人类引以为傲高级于其他哺乳动物的优秀品质,我不知道它是彰显了我们的珍贵,还是我们天生自私势力的本性。而这些品质,我想,或许喜鹊身上没有出现过。或许尊奉指令似的繁衍生息,才是大自然让我们生物存在的意义。
不过很不幸,言葵青既得不到人们赖以生存的爱情,又无法遵从自然去繁衍后代。命对于不同的人所带来的馈赠,以及同样热烈的嘲讽,大概就像投一枚骰子一样,欢笑间,就决定了我们卑微群体中某一个体的未来。那么对于这些个体,他们还有未来么?那么缺少了个体的我们,又还有什么呢?
我把这些字一笔一划的写在了A4纸上,我希望它们能带给我力量,能带给青葵运气和希望。
【四】
四天了,济南的雪终于停了,道路也变得明亮而且洁净。不同于往日的济南,所有的垃圾、纸屑,所有的物欲横流都埋在了雪底下。当然,几个晴天过后,一切又将变回它之前的摸样。想必到那时,我也没有了再留在这座城市的理由。因此,我希望这几个晴天来的“阴”一点。
刚起床,便看到床头留有一张便条,清晰美丽的写着一个个足以令我满目狰狞的汉字。
“郑杨华,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那天吻了我,我也爱你。但或许你对我终究只是感到新鲜,我也满足不了你。我们或许不合适。我走了,我要回日本了,你的路一片光明,祝好。”
当然,右下角写着“言葵青”几个字。
与此同时,我收到了爸爸的短信,他告诉我言葵青到了。
对,是这样,我家在广东,我家不在日本。
我望着便条,就连署名都不是我经常叫的“青葵”,我这么想,似乎依旧闻得到她身上的味道。青葵,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选择用这种方式,这种代价,得到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青葵,昨晚我向你表白了,你答应了。你说你无法满足我,但你也能帮我解决困难。青葵,我还记得你的五指在我身上窜动的节奏。昨晚你哭了,你知道“女人”离你太过遥远了,以至于当你看到了你们之间的距离的时候,仅仅是看到,你就可以奋不顾身的追赶。我相信,或许如果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女人,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次,你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太阳出来了,那个虚假的,幻灭的雪的国度已然消失了。想必你已经通过必要的检查,最近就可以手术了吧。或许不久,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女人。然后呢?然后你就理所应当的认为你该留在爸爸身边吧,来感谢她为你所做的。或许他只付出了一点,但你就可以用余生来偿还。或许你有一天还可以在他的脸上依稀的看到我的影子,不知道那时,你会不会有所察觉我对你的付出。当然,每一个男人在对一个如此美丽女人付出的同时,一定也会担心他的付出会不会有所收获。
来换班的前台找不到青葵了,就打电话找她,可已经是无应答了。原来连卡都换了。好吧,青葵,也祝你好运,我爱你。
我走出了宾馆,向东走,再向东,不知不觉进了路过多次但始终没进的公园。雪一停,太阳一出来,人们都充满了活力,各年龄段的人都出现在这里。我沿着两大块草地中间的小路,一直发着呆地往前走,我的下意识帮我维持着身体的平衡,直到……
直到我撞到了人,我才缓过神来。有个人在站着拍照,我一直走就撞上了。是个女孩,她忙着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相机,一股青草的气息便传进了我的鼻尖,我不知道这股气息是从哪里来,可是当我看到她的脸,我就愣住了。她就是我在肯德基碰到的那个收银员,只不过此时的她扎起了马尾。她用一种惊愕无助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我。之后我便听到了背面传来了紧凑的脚步声,一个女人从我身边穿了过去。
“没事吧,磕着腿了?”
然后,那个女人转过身来,“你没长眼啊!”话音刚落,我和这个女人就目瞪口呆的面面相觑,她的抬头纹越皱越深,最后又瞬间全都恢复了平坦。她是,我的妈妈。
她深深地喘了口气:“杨华,怎么来这边了。”
“你什么时候,会这样的维护我。”我嘴里发出了轻轻的笑声。这笑声只够我自己听到。当然,还有我心中此时那颗脆弱的心灵。
“当时我想过要你的抚养权,但我无法给你那么好的生活,你爸爸什么都有。”
“所以你就扔下我了。我知道你和郑寒光没有任何情感,我知道始终都是我爷爷他喜欢你,他觉得你能吃苦,觉得你老实。他也肯定不会不知道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杨华,妈也是女人,妈忍受不了,自从和他在一起就再也没有过真正快乐。”
过了这么久,我也已然原谅了她了。只不过我不懂女人在这个世上,究竟追求的是什么。
我们在聊这些的时候,那个叫郑欣扬的女孩,就是妈和那个穷光蛋的孩子,一直在草丛里拍照,我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住这里的。她的笑还真是生动,生动到我在那一瞬间,竟然深深地爱上了。
【五】
我和郑欣扬谈恋爱了。我用我浪漫的笔尖把她追到了手。我告诉自己,也告诉她,我是真的爱她,我也爱她的单纯美好的笑容。我觉得,女孩子的笑,无论对于她们自己还是对于男人,都有着非凡的意义。她的笑容让我想起了言葵青,但这其中有区别。欣扬的笑尽是清纯,没有半点的妖艳。
我想一定是我的诗将她打动了,她告诉我她最喜欢那首《风》
你像一阵风飘在天空
我抬头仔细打量你,和这满目苍穹
你像一阵风飘在天空,夜里的天空
我试着触摸你飘渺的踪迹,却只残下眼角泪滴
你像一阵风飘在天空,烈日中前行
我追随着你轻盈的步履,边织送你的白色纱衣
你终于不再像风
却飘到了世界各地
到处藏匿着你晴朗的气息
亦无法望清你柔软的胴体
夜色沉了下来
原来我们都在哭,我们忘了笑
我们忘记了游入彼此炽热的身体
忘记了这个春天阳光和煦
我和欣扬来到了我住的宾馆,还是之前的那一个,前台接待换了一个人,不过依然会笑。欣扬很不好意思的,快步地走进了电梯。
“杨华,我怕。”欣扬娇嗔地瞪大了眼睛,紧缩着身子,偎在了我的怀里。
“宝贝儿,有什么好怕的。已经是21世纪了。”
“老公,我还是怕,我真的好怕。给我留着,留到结婚好吗?”她已经哭了,我感觉到了她的泪水,在我的腹部滚着。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穿上了裤子,也把她的腰带给她系上。我注意到她的手破了,大概是我强行给她解腰带的时候划到的吧。
“你是个好女孩。”我吻着她的额头说着,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回家吧,欣扬,要不然妈妈会担心你的。告诉我,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害怕。”
“之前妈妈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我看到是你,吓死了,我怕你会杀了我。”
“呵呵,怎么会呢。不怪你。”我揉了揉她的头发。
“也别怪妈妈了。”
“恩,不怪。”
“么……”她在我脸上深深地亲了一下,“那我走了,再过100天就高考了,给我加油吧。”
“恩,加油。我过几天要回去,你考完了试我再来找你。”
“真的么?”
“真的。”
不得不说,就在那一个瞬间,我感受到了爱情,可是我依然不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那种奇异的感觉总不时的打扰到我。
我买了回广东的机票,收拾好行李,丢掉了那本《日本姑娘》,我想,我会再回来的,我要来找她。
【六】
我是不和爸爸住一起的,我有自己的房子,一套复式,是爸爸给我买的。
我回到家,发现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没挂牌的宝马M3Coupe。不知道谁又一夜暴富。
进了屋,我看到鞋柜上有一副钥匙,和一封信。
信上说:儿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停在楼下的那辆车。言葵青的病治好了,我们也领了结婚证。对不起,儿子,但是在她手术那几天,我才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我真正缺少的是什么。言葵青让我感受到了爱情,我想和她建立家庭。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去了日本,公司交给了你二叔,将来还会是你的。对不起,儿子,你可以不把我当你的父亲,但这一辈子,我总得为我自己做些什么。
握着信的手不停地发抖,紧接着是好几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我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七】
6月10日了,我坐上了来济南的飞机。
我是来找欣扬的。
到站之后,我给欣扬发了条短信。
不久她回复了:“杨华,对不起,我爱上别人了。就在昨天,我给了他了。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想,我们是同一个妈妈的孩子,终究还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对不起,杨华,忘了我吧。我一直等着你这条短信,从明天开始我就换号了。祝你好运。”
【八】
一场雪,一场春天的大雪,原来改变了这么多。
他们大概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爱交朋友的人吧,我这么想着。
我感觉到了风嗖嗖的刮个不停,在这32楼的楼顶上。在我爸爸公司的大楼上。
此时此刻,没人注意到我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关注。
我把爸送的那辆新车停在了下面,我要冲着它跳下去。
“喂!喂!你在这里做什么。快下来啊。”
我回过头去,是打扫卫生的大妈。打扫卫生的人总要在没人的时候来做值日,为了他们不多的维持生计的薪水。
我望着她,大概是50多岁的吧。
“孩子,发生什么了啊,不能想不开啊。快下来,你还年轻,什么事都可以重来。”
重来?我自己审视着她说的话,自己好像奔入了梦中。
“你身上的衣服,这么新,一定也很贵。我这么穷,我都觉得很开心。孩子,下了这么久的大雪都停了,我老家里的庄稼都枯了,可生活,总还得继续。”
于是,我下来了,我没有选择跳楼。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必须得下来,至少在这个老太太面前,我要选择生。
我下到了一楼,看到了我的车上站立着一直喜鹊。
早晨了,人们陆续的都来上班了,那只喜鹊依旧不受干扰的站在那里。它的眼睛还是蓝色的,不过这次,我看到了希望,没有悲哀。
【九】
我又来到了济南,我要开始我的写作了,回到梦曾经开始的地方。
突然我看到,天又阴了下来,我听到人们在议论,是不是又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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