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津从南往北就一条独街。
往南过柿子坝、豆沙,经大关、昭通达昆明。
往北过普洱、滩头、两碗,经水富到宜宾、成都或重庆。
从盐津百货大楼往左朝北,一直下到新村吊桥,都叫“下场口”。
从我家往下场口方向,依次是郑家、吕家、周家;对面是熊家、张家、曾家。
整条街宽不过7、8米,两辆轿车相错都比较困难。
年少时候的我们,下场口就是天堂。
李家哥哥会做滑滚车。一块五六十公分长的木板,装上3个滚轮,再固定一根木头方向,就成了简单的滑滚车。
缺少娱乐的县城,下场口孩子最开心的就是坐滑滚车。
从张家门口一路滑到农机公司坝坝头,全长不到200米。
滑滚车简易,根本控制不了速度,一开始滑下,坐在后面的小伙伴就要不停催促行人“让开让开!”但有时候车滑得太快,尤其是刚下过雨,背着背篼的大人来不及躲闪,会被滑滚车吓一大跳,或者摔一大跤。
如果摔得不重,大人骂一句“烂私娃子”,掸掸身上的灰就不多计较。
有时候大人背着背篼,被滑滚车吓得一个踉跄,背篼头的洋芋顺着下场口滚得到处都是。
这个时候大人就不依不饶了,非得要小伙伴们把滚出来的洋芋一个不剩捡起来,差一个,家长要赔。
上世纪七十年代,李家哥哥费心费力做的滑滚车不会收钱,小伙伴们为了坐一次,纷纷想办法讨好李家哥哥。
有的拿一块红糖,有的拿一把花生。
我父母喜欢吃腊肉,每次吃的时候我们就偷偷藏一片起来,等到李家哥哥搬出滑滚车,就把这片腊肉给他。
给块红糖的小伙伴可以坐一次。
给一把花生的可以坐一次。
给一块腊肉的可以坐两次。
坐在李家哥哥的滑滚车后面,嘴上喊着“让开让开”,看着大人惊慌失措的躲闪,耳边灌满盐津潮湿的微风。
简直太开心了。
有一次,李家哥哥带着范七咡,一路风驰电掣。
滑到下场口车队售票处,一个卖菜的农民躲闪不及,被滑滚车铲倒,摔坏了几匹肋巴骨。
李家哥哥被他父亲吊到房梁上毒打,范七咡也被他爹打得几天下不了地。
滑滚车游戏就这样被断送了。
没有了滑滚车,下场口的孩子玩耍找不到方向。
他们要么成群结队去河边玩,要么成群结队在下场口闲逛。
去河边玩,免不了下河洗澡,如果被邻居叔叔嬢嬢看见告一状,弟弟们回家就要着一顿打。
洗了澡又不敢承认,会被打得更厉害。
他们不知道,尚还年轻的父母已经像一对侦探。
他们脱开弟弟们的裤子,拿指甲往他们屁股上一划。
一道白印子出现,躲都躲不掉。
女孩子们依旧玩兴不减,组个下场口文艺队,经常在刘五姐家的堡坎上,唱“我有一个表叔数都数不清”。
时光慢慢流逝,下场口的孩子们悄悄长大。
几年前,听庞麦郎唱“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摩擦 摩擦|在这光滑的地上摩擦|似魔鬼的步伐……
突然就想起了盐津下场口。
想起了下场口的小伙伴。
想起了风一般呼啸的滑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