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雨》的女主角张翠鸾,是个官宦家的小姐,随父亲张天觉去往江州歇马时不幸船翻落水,被人就上来后便与父亲断了音信。杂剧讲的就是这个18岁的“香闺少女”离开父亲之后经历的事情。
虽然生在官宦之家,翠鸾的性情却不娇纵。被打鱼的老汉崔文远救了,她感激地拜崔为义父,且在崔家“每日前后照顾,再不嫌贫弃贱”,与老汉“一家无二”。基于此,老汉才热心的愿意将翠鸾与他的侄儿崔甸士撮合起来。崔甸士生得俊秀,翠鸾心下满意,却又想起自己的生父不在且生死不明,不由得伤心落泪,难以答应。崔文远不由分说把亲事定了下来,翠鸾是个温顺的女孩儿,没有多少自己的主意,对崔甸士又有一点属意,便依顺了。事实上对于这桩婚事她甚至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她的顺从,其实是被动——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由这一点点的被动,引发了翠鸾的性格中本质的软弱,进而给她带来了身心的痛苦。
崔甸士中举作了秦川县令,一去三年不回。翠鸾奉崔文远的命去寻夫(注意,是“奉命”,翠鸾自己仍没有主动),却发现他已经负心娶了试官的女儿。千辛万苦找到丈夫的翠鸾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激怒了,她要“打灭了这穷妻子”,痛骂“负心的崔甸士”。谁知还没张口,便被崔甸士呼喝左右拿下,痛打了一顿,强安了逃奴的罪名,发配沙门岛去了。被负、被辱、被欺、被打,一连串的打击把翠鸾刚刚生起的反抗之火熄灭了,面对崔甸士要置她于死地的歹毒心肠,她恨,她满腹委屈,却只能接受,因为她没有任何办法,也想不出任何办法。
第三折,可怜的翠鸾带着一身的伤痛在大雨中赶路的。解子凶暴,秋雨如倾,翠鸾几乎要冻死饿死累死在路上,然而对于是谁给造成她这样的苦难,她并没有深想,她只是怨自己的命不好,“也是我命儿里惹罪招衍”,逆来顺受的忍受着折磨。临江驿的秋雨,就象是翠鸾所受的苦难,她软弱,她不反抗,然而老天(或者说实事)却不管她多累多冷多疼,丝毫不怜惜她,反而化作寒冷的雨点、解子的棍棒,变本加厉落到她身上——如果这样发展下去,翠鸾必死无疑。但这不是作者的意思,杨显之并不想写一个弱女子被欺压致死的故事。然而翠鸾又实在太软弱了,她自己根本救不了自己。于是剧本出现了含有超自然因素的情节,翠鸾在隔壁哭泣,做了廉访使的父亲便会在梦中惊醒,一连惊醒三回,父女终于相认了。翠鸾有了赖以解救自己的力量,从此剧本中不再出现“雨”的描写,倚仗父亲,翠鸾可以报仇了。
带领祗从捉拿捆下负心汉崔甸士和他的泼妇妻子,翠鸾终于可以畅快地吐一口气。作者也借翠鸾的遭遇讲了一个恶有恶报的故事:即使是一个软弱如此的女子也终会报仇。然而却忘掉了翠鸾借以报仇的力量不在于她本身,而来自于外部。作为一个个人,以翠鸾的性格,在崔甸士此类人当道的社会里,显然是难以存活的。经过崔文远的求情,翠鸾很快原谅了崔甸士——当然,崔老汉的恩情翠鸾没有忘,这是她知恩善良的一面——但是,崔甸士曾经恶狠狠的要置她于死地,这样狠毒的人,她竟然轻轻易易、半推半就不带任何反思地就原谅了,甚至与之和好,重做夫妇——就像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我们没法说东郭先生善良,而完全是由于软弱而导致的妥协。
杂剧的结局虽然是圆满的,但是细细想过却让人不由得担心翠鸾将来的命运:父亲在,靠山在,还好;倘若父亲有一日不在了,她的生活是否还会如结局一般安好,就未可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