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半茶馆坐落在风景秀丽的八路半上,顾北北觉得八路半是这个城市最神秘最风情的街道。茶馆是顾北北家的祖业,一直是妈妈在打理,很古朴的老房子,布局也是按着家庭化展开,没有刻意装修,顾客也是附近老主顾。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茶馆更是生意萧条,每个人都急着去挣钱养家,哪有闲人空下功夫过来优哉游哉的喝喝茶聊聊天。妈妈又不愿顺应潮流,改成那种带单间咖啡馆。她说那种地方乌烟瘴气地,看着难受。
妈妈退休之前是中医院的护士,顾北北中医院大学毕业之后在中医院做药剂师。她下班之后就愿呆在茶馆里,刷刷杯子,擦擦椅子,最近妈妈迷上了广场舞,所以这里事情更是不愿多管一点。顾北北喜欢清静,这里很好。
姚辉第一次见顾北北就惊为天人。
那是个夏日午后,有细密的雨滴洒在廊前的蔷薇花架上,茶馆里没有客人,顾北北独守一壶陈年普洱,望着窗外滴答的雨滴出神。
姚辉进来时候,顾北北怔住眼神,这人长得可真好看,她想。姚辉看顾北北眼神也有些许迷离,但是他很快恢复自然,冲顾北北温和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牙齿,和他古铜色脸庞相映成辉。
姚辉踏进茶馆纯属这场雨突如其来,作为建设局的路桥设计师,他受局领导嘱托要在这八路半小河上设计几条景观桥。谁知考察到半道下起了雨,抬头看到一处茶馆,就推门进去。
顾北北给姚辉泡了一壶碧螺春,又打开墙角的音响,班得瑞轻音乐如行云流水般若有若无。
姚辉喝茶当空又悄悄打量顾北北。顾北北那天穿一身墨香的茶服,白色,有大朵墨染的莲花嵌在上面。黑发在脑后简简单单挽个发髻,插一根月牙白的骨瓷簪子。脸色干干净净,最吸引姚辉的是顾北北眼神,那眼眸黑白分明,目光清澈如水,他知道,相由心生,只有内心纯净自然的人,才会有如此淡然脱俗的面貌。
伴着一场夏雨,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就这样处在一室,望着窗外的景致发呆。夏天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一会儿,雨住天晴。姚辉走到顾北北面前结账,顾北北摇头说:“一壶茶而已,请你喝了。”“行,下次一块算。”姚辉也没有多客气。
过了几天,顾北北在茶馆里忙活呢,因为是周末,客人相对多些。姚辉带几个人进来。这些人一看都是素质教养很好的成功人士。顾北北很客气把他们带到一个幽静的角落。姚辉点了一壶大红袍,又点了很多零食,点心。这在顾北北是高档消费了,结账时候,顾北北告诉他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还是给他打了八折。
以后隔三差五姚辉都会过来坐坐,有时是自己,有时带三两好友。慢慢和顾北北就熟悉了,有时候顾北北会停下手里的活,两人坐一起说会话,聊聊天,不过大部分都是姚辉在说,说他山南海北的经历,说他在全国各地遇到的稀奇事。这时候顾北北就坐他对面认真的听着。
于是那天李文浩过来的时候,远远看到顾北北和一个年轻的男人并排站在廊柱下面的花架下聊天,男才女貌,两人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样慰藉人心。
李文浩冷着一张脸推门进屋,服务员小东看到浩哥的大黑脸,嗖的一下就逃去了厨房。李文浩从二楼的窗户看到姚辉离开时亲昵的拍了拍顾北北的肩膀,心里恨不得立刻找人把这只手给剁掉。
送走姚辉顾北北进屋,看到坐在厅里的司机小光,有些惊讶,有多久没见到李文浩了,上次他离开的时候还是春天吧。小光小声对顾北北说:“姐,浩哥来了,在楼上呢。”“喔,我去看看,你自己找些吃的。”她上楼,李文浩闭着眼睛躺在墙角沙发上。顾北北看着他攒着眉头,苦大仇深的样子,叹了口气。这个男人,这个能在这个城市里呼风唤雨的男人,有什么事情可以令其不开心呢。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静静待了会,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心里慢慢升起竟是深深的哀怨。她知道,她对于李文浩就和他身边的女人一样。他顶多对她比她们好多一点点吧。一瞬间她兴味索然。起身想马上离开,可是一只手早已把她紧紧抓住。他抓着她,拥她入怀,一点点侵蚀她,她不动,心里对自己的恨意却越聚越多。对这个人,明知道是什么样结果,明知道他怎么对自己,明知道他拿自己不屑一顾,可是为什么还每次都会抱有侥幸心里。会觉得他可以拿她不一样,会想念,会惦记。现在看来,他来就来,走就走,顾北北却一点没有办法。
李文浩觉出了她的反应,板过她的脸,看到她脸上的泪水,拿眼光冷冷看着她。“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顾北北小声的说。“为什么?”她觉得他身子一凛。话语里都是寒意。“为了下午那个人?”“不是,是我厌倦了这样的关系,我觉得自己一点希望都没有,你放过我好不好,好不好。”顾北北恨恨的说。李文浩打开满屋子的灯,斜着眼看着顾北北:“当初你跟我的时候,我就和你交代过,啥都可以给你,就这个给不了。”“你不是给不了,是你不想给。”“就是我不想给,怎么了,我还告诉你,这辈子你都别想,还有,我不说不要,你别想离开半步。”说着穿外套下楼,临了,又回头对顾北北恶狠狠的发话:“如果再让我看到那人来一次,我保证找人废了他。”顾北北立马冲到他眼前同样恶狠狠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姓李的,你敢动他一根毫毛看看。”“心疼了。”他唲着她的眼,手还没忘了在她白嫩的脸上用力的拧了一把。顾北北看着他下楼,气的拿起床头的一只青花瓷花瓶,朝门口扔去。李文浩听到一阵瓷器脆裂的声音,头也没回的走掉。
顾北北慢慢蹲下,把身体抱在一起,像婴儿般攒成一团,泪水无声的落下。李文浩前世我欠你啥了。她想。
顾北北初识李文浩很有喜剧性,她在中医院药剂科上班,医院里的国医堂为了顺应潮流,就办了个VIP中医养生会员班,门槛很高,当然能进的都是精英人士。作用就是定期有专家给调理身体,现在人,压力大,谁都有身体不适。那个会员班慢慢就很有影响力。
那天快下班,顾北北收拾柜子,发现还有一包熬好的中药没拿走,这些液体中药都是医院国医堂专门为VIP会员量身定制的,顶级专家团开得方子,价格功效自然不菲。顾北北照着药袋编号找到患者资料,上面标注很清楚,身家住址婚否。打电话过去。那边响了很久才接,一听就是在嘈杂环境里。她大体说明情况。那边却说在海蓝吃饭,要不今天药就不吃了,明天补上。顾北北一听就来气,这些人都是这个德性,放纵起来不要命,生起病来就会来医院求爷爷告奶奶以为大夫真的可以妙手回春。
她想离自己家很近了,就问了房间号想下班给带过去。
顾北北推开海蓝富贵厅时候,里面早已乌烟瘴气,一屋子男女吆三喝四在劝酒。李文浩看到顾北北呆住,她当时素着脸,黑发披肩,白裙袅袅,一屋子女人和她一比,都是俗物。顾北北看着他皱着眉头问:“哪位的红糖水。”李文浩站起来招呼她。她过去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凶巴巴说:“这药必须要喝,还想身体好,还不要命喝酒。”李文浩讪讪拿起来药袋刚要喝。边上人不干事了,大声喊着:“慢慢,好像轮到浩哥喝酒了,都说药酒,药酒,酒药就是不分家,先把酒喝了,才行。”李文浩有些为难的看着顾北北。顾北北扫了一眼满屋子人,淡淡说:“那我就替他喝了这杯酒。”说着,端起李文浩面前酒杯一饮而尽。李文浩立马也把中药仰脖喝下。看着顾北北扬长而去。大家齐刷刷吧目光投向李文浩,一副让他从实招来架势。李文浩都还没明白啥事呢,这么多年来,除了他对女人吆三喝四还没有一个女人这么管过他,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