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过年是蛋糕的味道

(一)

小时候,一入冬,我们就开始数着日子盼望过年。

我们不仅仅是我、姐姐和我们这个家庭,更是整个村庄,是我以为的那个全世界。


“妈,姐姐他们又拖堂,我等她到6点,天都黑了,我以后放学不要和她一起回来了。”我生气地将书包往桌上一扔,嘴里还嘟囔着:“拖油瓶,都怪你,害我写不成作业。”

姐姐也毫不示弱:“谁让你等我了,是你自己胆小不敢回来。”

“你胡说。”说罢我准会拿起作业本朝着姐姐砸过去。

“妈!小妹打我,她有病。”

“快闭嘴,马上过年了,不许胡说!”

我们姐妹立马不说话了,生怕自己冒犯了什么神仙。


“马上过年了”,这句话就像观音娘娘那神奇的手指,巧妙地一拨,小孩子就可以停止捣蛋闹腾,吵架的夫妻也会迅速和好,严厉的父母教育孩子也不拿棍子了,平时有过节的邻居见面都要客气两分,大家内心都住满了温柔,眼睛里也是写满了希望。重要的是整个村庄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我们家热闹的是,爸爸就快回来了。平日里爸爸进城务工,每到过年前十天左右,他准会悄悄地出现在家门口。这时,我和姐姐都会兴奋地尖叫,部分原因是想念爸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爸爸的拎包里有好吃的。

那几天,我们姐妹一直围着爸爸、拉着爸爸、缠着爸爸,听他讲述外面的经历。爸爸逢人就说他有两只小尾巴,幸福的很。

爸爸回来,过年就越来越近了。


(二)

年初一的早晨,我和姐姐早早地醒来,小心翼翼地互道祝福。吃完预示着团团圆圆的汤圆,我们便跟着父母,给家里的长辈一一拜年,收到的红包就像大人故意多给的零钱,能将口袋塞得鼓鼓。

对于我们孩子,最喜欢的年初一活动便是群孩拜年。

村庄里有这么一群小孩,每年都会组队,年长的孩子有17岁,年小的就是只有我8岁,浩浩荡荡十几个小孩,挨家挨户地上门拜年。

对于儿时的我来说,群孩拜年就是品尝各家的美味小吃。哥哥姐姐们在前面说道祝福的话,个矮的我站在队伍后面装模作样地糊弄两句,心里却想着这户人家今年会有什么好吃的小食。

村里的大多数人家都是贫寒的,但是过年的年货各家肯定不一样,于我们小孩,得到颜色不一样的糖果都是新鲜。若是碰到大方的人家多给几颗糖果,我定会像得到宝贝似的放进口袋。姐姐则不一样,她会向其他小孩炫耀得到的礼物,调皮的孩子抢她几颗,姐姐也都大方作罢。若是到了条件较好的人家,我们还会多看两眼他们家宽敞的房子和漂亮的家具,心里一阵羡慕,想着:将来我也要住这样的房子。


至今我都忘不了“富翁”王奶奶家里,那块放在客厅餐桌上的鲜奶蛋糕,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蛋糕,不知道那个漂亮得让人想吃的东西是什么,但是目光已经死死地被锁住。看出我心思的王奶奶笑着说:“蛋糕就这一块了,给最小的丫头吃吧。”

唰,所有羡慕的目光都向我投来,但是我却觉得自己像一个偷东西被当众揭穿的小贼,我强吞口水,倔强地跑走了。姐姐追上我,其他人追着姐姐,奔跑着、喊闹着我们去了别家。


你可能想知道那块蛋糕后来怎么样了?

吃完新年饭后,王奶奶端着那块蛋糕来到我家门口。偷偷躲在门后的我看着王奶奶,她就像故事里的神仙婆婆,浑身散发着好看的光芒。

倔强的我将那块蛋糕给了姐姐,而我则躲进了房间里。

长大后,纯白色的奶油一直是我的最爱,“情结”也许就在那个新年生根的。


(三)

现在长大了,我们依旧过年,只是感觉不太似从前。

村庄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当年那群拜年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妈,我今年过年不回去了。”

“又不回来,爸妈都两年没见到你了。”

“哎呀,妈,这过年每年都一样,我在这上班工资还三倍呢。我要努力赚钱,好孝敬你和爸啊。”

“我和你爸就希望过年一家吃团圆饭,其他都是空的。”

“好了妈,我这边忙了啊,除夕快乐,再见。”

妈妈似乎还想说什么,只听电话里传来“嘟…嘟…嘟…”。

我站在她的身后,发现她比从前瘦小了好多。和我们相比,妈妈现在更像个小孩。

“你姐姐今年又不回来了。”妈妈说完走进了房间。

我拿出手机,给姐姐编辑了一条短信:很久没见姐姐,吵架都找不到人,新年快乐。

过年那天,我路过“富翁”王奶奶家门口,她招呼我进屋,递给我一个精美的盒子:“这是巧克力,给小丫头你吃。”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想起来妈妈那句“马上过年了”,我赶紧抱住王奶奶,将头靠在了她的肩头。


老人们常说,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年轻人过年都喜欢自己出去旅游。怀念我们年轻时候的过年,那真是热闹,哗哗的一大家子几十口人……现在日子越来越好了,孩子们都喜欢在城里过年。我儿子说今年也接我过去,我啊,还是喜欢和你们几个老伙计在一起。

我们越长越大,村庄越来越老,越来越沉默。但是他们还是喜爱热闹。

图片来自微博


现在过年,鞭炮声依旧,出门拜年依旧,我记忆里的热闹依旧。#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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