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我从没有想过活着究竟是一个怎么样抽象的名词。那时候的自己觉得生离死别是一个很遥远的东西,不去触碰便不会有交杂。多年以后我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些看似很遥远的梦是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我们就这样毫不知觉走进他的包围圈里,等到最后发现已经再也来不及了。
那一年,我十四,你十二岁。那一年,你教会了我在短时间里的快速成长,措手不及。
乔: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看到自己躺在血泊里。周围的人很多,我呼吸不过来很想逃离这里。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我被禁锢在母亲的怀里,她哭着瘫痪在地,我试着伸出手去擦拭她的眼泪,喉咙像扎着一千根针一样难以开口。我究竟怎么了?
乔:
“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我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响着,眼皮重重的合上。
诺:
乔出车祸,就在我眼前倒下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甚至不敢往前走一步,看一眼那个血泊里的她。害怕,我无法相信这是现实,可这就是现实!
诺:
六月的天气,闷热得让人窒息,盛夏的风伴着血腥,似乎是在嘲笑,嘲笑我的懦弱,也像是在提醒,提醒着我在某个盛夏的一天,你即将或许会失去。我呆呆站在原地,救护车的声音渐行渐远,血迹斑驳的柏油路。这究竟是一场怎样灾难?
乔:
我一直想挣脱这个梦魇,可是任由我怎样无理取闹。我只是重复着一个又一个相同的梦境,没有尽头也始终看不到有光亮。
诺:
第三天。
我没有得到允许去医院。父亲像不知疲惫的每次回来匆匆的带上衣服就走,我想开口询问乔的近况,但看着那一堆堆带回来的血衣,不知道从何开口。
乔:
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个极其陌生的环境。
乔:
我讨厌这里。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空气中弥漫着双氧水的窒息感。
诺:
这是乔出车祸以后第一次跟我说话。
他说:“乔醒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他说:“没事了,没事了”他似是在安慰我,亦或者是自说自话。
诺:
父亲昏睡了一天一夜,长期的高度紧张在知道乔平安无事后终于全线奔溃,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不堪一击的他。那个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挡在我们身前的父亲,偷偷的抹掉了眼角的眼泪。很多年以后,哦才渐渐明白,就算是无所畏惧如超人,也同样会有自己的软肋,而我们就是父亲的软肋。
乔:
再次看到父亲和母亲时恍如隔世。他们似乎比以前要削瘦了些,星星点点的白发,如车辙的皱纹,像是一夜之间变老的他们。
乔:
我好像变得不爱说话,并不是我因为自己这张变成了车祸现场的脸。是害怕了,害怕我一开口母亲止不住的眼泪。我努力想让自己变得洒脱一些。变得坚强点,或许他们的心里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吧。
诺:
我在心里偷偷的盘算着,时间就这样好像又回到了正轨。然而并没有,不是吗?
乔:
每天的治疗让我觉得想要逃离这里。前几天刚缝的伤口开始愈合,脸上旧的血痂开始脱落,伤口裂开又缝又有新结合的。
乔:
以前的我可能会受不了这样每天的折磨,可是现在我已经习惯了,感觉就像是在一堆腐烂的肉上挑一些尚未腐烂彻底的地方进行最后的抢救,像是没有了神经,也似乎感觉不到痛。
诺:
父亲说乔恢复得很好,明天就能出院。我不知道应该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即将要来临的这一幕。事实上,我是很忐忑。一种对既定事实不死心还抱有希望的忐忑。
乔: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让我重生的地方。
乔: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关于再相见的场景,或许我还是紧张的。
乔:
回到熟悉的地方,我看见诺了,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我说:“嘿,好久不见”。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她似乎有点怕我,可能我的样子太可怕了吧。
诺:
我呆呆的看着乔脸上布满的血痂,还有大大小小正在愈合的伤疤。虽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还是被震撼到了,心揪在一起的痛。以致于她说好久不见我都没听见。
乔:
今天,那个撞我的哥哥出现了,我原谅了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不想再把心理负担转嫁给另一个家庭。
乔:
诺问我为什么要原谅他,我想了想。因为我还活着
诺:
乔说因为她还活着,活着?
乔:
以后的日子,我还是向往常人一样。吃饭,睡觉和成长,我早已经习惯别人看我时的那种奇异的眼神,可是我又能怎样呢,我并不能阻止,所以只能坦然去接受。
以后的日子,我还会偶尔到医院附近走走,开心时,失落时,淋着春天的雨,乘着盛夏的风,踩着秋天的落叶,踏着寒冬的大雪。不幸的人太多,活着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