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传说: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一年去一魂,七天去一魄。此所谓三年魂尽,七满魄尽。
午夜的风略有些刺骨,阴冷得令人毛骨悚然,漆黑的巷子里,少年打了个冷颤,将衣领立了立,最大限度的用衣服把自己包裹起来,脚下的步伐不免加快了许多。
无论过了多久,他依旧不喜欢走夜路。
小巷里静悄悄的,将少年轻微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放至无限大,恍惚间,口中呼出的“热气”在一瞬间竟化成恶鬼,少年有些慌乱,拼命地向前奔去,而那“恶鬼”也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周旋间,狂风大作,本就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在那一瞬间仿佛成了不见天日的地下鬼城,片刻后,小巷里却又恢复了平静。除了被风吹到空中打旋上升后又无力飘落的枯叶,再无一物,余下的,还有那抹极不易被察觉的黑色的雾……
少年不见了。
而在他消失的小巷的尽头,是一处破败的小屋,长年的风吹雨打和“粗心”屋主的未加修缮导致它如今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屋外的院墙早已坍塌,凹凸不平的墙面上露出了大片砖红,可屋顶上的瓦片却压得极密,鱼鳞一般,透不进一丝阳光。若说它最为突出的特点,便该数那门口泛着幽幽白光的两盏灯笼,纸上那黑色的“奠”字在光线的衬托下尤为刺目。
阴暗潮湿的屋内摆放着一口木棺,没有灵位,更无守灵人,只在木棺四角燃有四支白色的蜡烛,不知是何缘故,那本该明亮的烛火燃着燃着竟成了一抹飘渺的蓝。老人说,这是鬼魂前来索命的征兆。
可屋内呢,除了不时摇曳的烛火外,并无过多异样。
此刻,屋外不知何处隐约传来一声猫叫,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烛火随之由蓝缓缓变绿,鬼魅一般,刺眼万分。那光芒的中间,隐约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轮廓,随着光芒减弱,少女那面无血色的脸庞也逐渐清晰,只见她双眼空洞,没有任何光彩,貌似毫无波澜的眼底实则镌刻了那满是杀戮与死亡的地下鬼城。
屋外的猫叫声愈发强烈,似是在呼唤些什么,少女闻声,周身突然笼罩了些许戾气,黑色的雾越聚越多,少女那空洞无神的眼睛也不知在何时变成了猩红。
想起了什么一般,少女发狂地向屋外冲去,可不知是何缘由,似是有一股无形而又巨大的力量束缚着她,让她根本无法离开。
许久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屋外的声音显得有些急迫。
“砰!”年久失修的窗户被打破,一个矫捷的黑影闪了进来,幽绿色的眸子在好像黑暗中搜寻着什么,下一刻,他便将目标锁定在少女的身上。伴随着一声凌厉的嘶吼,它准备发动攻势了。
“我当是何妖物?原是你这小小的妖猫作祟。”屋内一角,消失在巷子中的少年赫然出现,与此同时,屋内发出道道金光,而那“妖物”不是别的,正是一只通体乌黑的黑猫。
“小小官职,也敢拦我?”见到少年后,黑猫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不屑冷哼。
“你的命是她给的,如今你却连她的魂魄都不放过?”
“如若不是念及旧情,我甚至不会留她到头七。”黑猫打断了男孩的话,语气中尽是轻蔑,好像眼前这女子的命,和自己毫无瓜葛。
“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能成为我选中的供体,是她的福气!她还真以为我会爱她一生一世?”它想要她的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而即便这样,女孩还要感恩戴德的去祈求这施舍。
“自古以来,你们妖猫超脱三界之外,惑人心魄,食人三魂,本不该我冥府所管辖,可这女子,你不该招惹。”少年看了一眼傀儡般没有情感的女孩,眼底多了一抹不知名的情愫。
“呵,区区一名凡人女子......”话音未落,似是受到一股巨大灵力的冲击,妖猫的心魄被一瞬间震散。
正所谓千年道行一朝散。
妖猫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道强劲灵力的来源,竟来自那自己从未正眼看过的少女。
“不,这不可能!”
相传妖猫以食人七魄续命,以吸人三魂增长功力,万敌难挡,唯真爱以破。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妖猫和一旁目光空洞的少女,少年若有所思:“头七已过,大劫已渡,只是这满心伤痕,未免过于凄惨,如若你早些觉醒,便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算了,随我去吧。”男孩的声音幽幽传来,随后大笔一挥,生死簿上便出现了女孩的名字,女孩也并不挣扎,眼神空洞地随之离去。
原来,男孩是那冥府专抓恶鬼的判官。
而女孩,则是刚刚历劫成功的新任孟婆。
冥界孟婆,需世间痴情女子,因爱而生,为爱而死,斩断情丝,方得超脱。
“你没有什么要求吗?”少年深知孟婆到了冥府后会如何,因此心生怜悯。
女孩闻声顿住了脚步,用空洞的目光看了看将要气绝的妖猫,二人的回忆悉数涌上心头,于是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将回忆封存于妖猫体内。
“事到如今,你还要救他?”少年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懂,世人皆为爱,可大多爱而不得,这冥界的生生世世,他看了太多,却始终不懂。
“你想清楚了,转世后他将永远忘记你,而你将生生世世困在这情伤之中,正所谓渡人不渡己。”
鸡鸣报晓,世上再无痴情人,那废屋与真情都随着一场诡异的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冥河之畔,一碗清汤忘今生,那煮汤人看着别人的故事日复一日送旧迎新。
多年之后,嘈杂的市集旁一只通身乌黑的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无数人从他身边过去,却没有一人为他驻足。
“这不是那只总爱偷腥的猫吗?”
“都已经气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