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以及无边的海水朝我压来,一条长相怪异的大家伙将我吞下,我不知道,我又将去往哪里……
在黑暗中出生
我在黑暗中诞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在某一天,突然一道微弱的光照破黑暗,通过冗长的隧道,我见到了阳光。阳光很刺眼,也很温暖,周围围着很多人,目光贪婪地看着我,仿佛我是这个世界上的瑰宝。当然,如果我没有被这样随意地丢弃的话,我也会以为我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
那群脸上沾满黑尘的人,露着黄牙对着我笑,害得我一阵恶寒,他们用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我,宛若珍宝的时候,我却心生自豪。我还不知道我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被人需要。我被他们带回去,摆在桌案上。很多人来来往往,挤在我身旁,向我投射来的眼神错综复杂,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似乎都特别想得到我。
人群被一个男人遣散了,那张就像枯树皮一样的脸上,难以掩饰地对我的珍重,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悄悄地把我放进一个小木盒,似乎生怕把我碰坏了。我听到他出门的声音,不知道又要去哪里。很快,他停了下来,又把小木盒打开。把我拿了出来,飞快地在唇边碰了一下。
我的心肝顿时就是一颤啊!弄啥嘞!别一言不合就搞事情啊!我同意你亲我了吗!诶?他挖洞干嘛?
我看着他从墙边抄起一个东西,就开始在地上开洞,三下五除二地,就在墙根旁的土地上开了个小口子。他又把我放进小木盒里,我突然意识到,他似乎要把我给埋了!
你说我哪里做的不对了!埋我做啥啊!把我从底下挖出来再埋下去!不嫌烦啊!
就这样,刚刚建立起来的优越感,就被这么一埋,给埋了下去。原来我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珍贵,我也是个随时可以被埋到漆黑的土层里的垃圾。我心里叹息,算了,听天由命吧。
一生总有颠簸
也不知道在这漆黑的地方过了多久,突然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我想,大概是那个男人来把我挖出去了吧?
可是,过了一阵,我感觉到了小木盒一阵晃动,却始终没有打开,我有些疑惑。又过了不久,盒子终于不再晃动了,盒子打开,一道昏暗微黄的光投进盒子里,照在我的身上。随后,一双同样布满老茧,但手指略有些细长的手伸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把我捧起来,然后用两只手指捻着,放在灯光下,一张五官有些扭曲的脸靠近了我,那张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那个黑黝黝的小眼睛,几乎要迷成一条缝儿,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总之让人生厌。听他转身招呼了一声,然后对着他身后,声音似乎因故意压低而有些嘶哑,“婆娘,你看看,这啥。”
“呀!”那个女人惊呼了一声,又飞快地捂上嘴,“这个……这个是村口王老四家那啥?”
男人“嘘”了一声,“对,管好你的嘴,别让人知道喽。”
女人头点的跟小鸡吃米似的,然后说,“这要咋整?”
“这要卖出去,可能值个大价钱呢!”
“卖?”女人眼里闪过一道光,“不如咱割一块下来,打个戒指啥的哩?”
“哎呀!”男人有些鄙夷,“你用猪脑子想想,如果打了个戒指带出去,一不小心被人瞅见了,风声传到王老四耳朵里,不就知道这玩意儿是咱们偷的了吗!”
听到这,我心里“呸”了一声,这个人长得就不像什么好人,这一看,果然是小偷!可是我跑不掉,要不然我早就跑了,这会儿,他们正在商量着要把我给卖出去,卖出去也好,说不定会遇到一个把我当宝贝的人呢!
这之后几天,我看着那个女人总在我身边转悠,似乎真想从我身上弄下一块,去打个戒指啥的。可是转悠一会儿,又无奈地跑开。几天后,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把我装进一个口袋里,带走了。
来到一个闹市上,男人拐进了一个小铺子,手伸进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把我掏出来,然后交给一个老人。那个老人带着眼镜,皱着眉头,把我放在一个特别亮的灯前照了一下,“啧啧”两声,“这么大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那您说,这个值多少钱?”
老人顺了顺胡子,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这个数。”
“五……五千?”男人挤出一个笑容,“您老别唬我,我虽然不懂,但也知道这玩意儿肯定不止这个数。”
老人摇了摇头,男人愣了一下,“五万?”
老人还是摇头,说了句,“五十万,如果放到大商行拍卖,可能更高。”
男人惊了一下,随即连忙说,“五十万,就五十万!”
老人点了点头,招呼男人跟他一起进去办理手续。我听不懂什么五千、五万、五十万,大概是我的价值吧。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我的价值远不止这五十万。
正走上巅峰
我就这样被转手到了大城市,参加了可能这一生只有可能参加一次的拍卖。他们说,我胜在大,而且通体没有裂痕,毫无瑕疵,只要稍加打磨,就是一个完美的工艺品。到时候镶嵌在戒指或者项链上,我的价值还会再翻一翻。
听他们说的神乎其神,看他们为了我竞价竞得热火朝天,心里那股自豪和优越感再次升起,不了遏制地到了巅峰。这一刻,我仿佛一个公主,看着下面那么多人为了追求我而疯狂,我骄傲极了。
我被一个大富豪老爷爷买走,但是我并没有被拿去切割、打磨,而是被他装进一个大玻璃箱,摆在了他的办公室里。我有些郁闷,原来把我买回来,只是为了这么看着吗?这得是多无趣的人啊!把我嵌在戒指里啊!带我去加工一下啊!就这么看着?
老爷爷早就不年轻了,如今人过中年,已经有了一些颓态,但是他看着钻石里的我,目光充满了慈祥,似乎在看他的孩子;同样,他的眼神中还有一丝追忆和沧桑,好像……还有遗憾?我突然觉得,就这么陪着他挺好的。
后来,他病倒了,我被人们移到了一个铁皮盒子里,他们说那是保险柜。大概是怕我被人偷走吧,老爷爷病倒了,就没办法再看着我了。我突然有些失落,有些想念他那欣赏而慈爱的眼神,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看到我,眼神是贪婪的,而他看着我,却仿佛在欣赏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艺术。我喜欢……那种眼神。
我被关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已经忘了我在哪,久到我都快忘了我为什么会在这。突然有一天,铁盒子被打开,阳光照进来的同时,也出现了好多人。他们把我带走,他们似乎在争吵,我不知道他们在争吵什么,我只知道,老爷爷去世了。
后来,我被他们卖了出去,我被陈列在一个博物馆,越来越多人围着我,看着我,神色是贪婪、是羡慕,当然,也有欣赏。可没有人再像老爷爷一样,温柔而且慈祥。
博物馆的夜晚,周围也布满了红线,似乎只要有了这些红线,就没人能靠近我了。但这显然是他们自欺欺人,在一个夜晚,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闯了进来,把我连物带箱带走了。我想,那个时候我应该喊,“抓小偷啊!”可是我喊不了,我只能任由他们把我带走。带走就带走吧,反正无论怎样,都比在这种鬼地方,被一群人围观的好。
然而,这一次,我却过上了我一直想要的生活。
所谓情比钻石坚
我被卖给了一个有钱人,他很年轻,他满意的看了看我,将我送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有刀刃,有磨盘,还有聚光灯和镊子。我被他们切割、打磨。看着灰白色的碎屑从我身上落下,被风吹去不知道哪里的地方,虽然痛苦,但是却期待。
很多人都说,经过切割和打磨,我才是真正的艺术品,我才能真正的光彩夺目,像公主一样优雅,像女王一样冷艳。他们极尽一切赞美,让我心生向往,而这一次,似乎这梦想就在眼前,哪怕痛苦,也要忍耐。
我被嵌进戒指里,如愿以偿,在灯光的照射下,我五光十色,于是,我被送回了那个年轻的实业家手里。他看着我,眼中尽是满意之情,还有一点点的暧昧。
在一个夜晚,我被他带出去。在一个特别高档的餐厅,我被他呈给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士,她捂着嘴惊呼,眼神中都是爱慕。我被年轻实业家带到了那个女士手上,她扑到实业家怀里,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心都要化了。
他们甜甜蜜蜜地吃了个晚饭,走在海边,漂亮的女士说,“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你说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觉得我会是你的妻子,当时觉得你是个神经病。”
“哈哈,这不……你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实业家伸手在女士头上揉了揉,“这个戒指,我为你找了好久。”
“其实,你知道,就算没有这个戒指,我也会答应你的。”女士低下头,娇羞地摸着我。她的手不想一开始得到我的那两个人的手,布满老茧;也不像那个老爷爷,粗糙而温暖;更不像镊子,僵硬而冰冷。她的手细嫩,而且有些凉凉的,摸着很舒服。
实业家牵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对你的心,像这颗钻石一样坚定。”
有两滴水落在我身上,我一看,她在流泪,边笑边流泪……人类真奇怪,她这到底是伤心呢,还是高兴呢?
可是,好日子没几天就到头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几天。那天是个阴天,她接了个电话,脸色瞬间惨然。她狂奔到实业家家里,却被实业家冷冰冰地拒之门外,而我分明看到,在那个房间里,站着一个身穿睡袍的女人。
她脸色苍白,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天,她喝酒了,喝了很多。我真想骂那个实业家道貌岸然,是个大骗子,是个魂淡。她边走边哭,哭的像个傻子,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海边,那个她和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是他给她承诺的地方。
我突然觉得,真是讽刺,我的坚硬,竟然被他说的这么一文不值。我也觉得我自己混蛋,我突然开始怀疑,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出现在这个世界。
她哭的越来越狠,越来越难过,天黑了,有亮了。她就这么坐在海岸边,发了一晚上的呆,然后把我从手指上摘下。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狠狠地把我往外一抛,声嘶力竭地喊着,“去死吧!都去死吧!”
我看着我远离地面,又沉入水中,我孤独的叹息了一声,“是啊……都去死吧……”
后记
一道亮光照破了近乎永恒的黑暗,我听到一声好奇的声音,被人从黑暗中提了出来,于是就听到了一声“我X!”
水流冲洗在我的身上,我也慢慢地清醒过来,可是很快,黑暗有将我包围。
“老婆!闭上眼睛!”
“可以睁开了!”
“喔!天哪!”
一连串的惊呼把我吵醒,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个中年妇女,我正被带在那个妇女左手无名指上。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碰了碰我,“妈妈,这个钻石好大!”
我突然看到,从走廊里走出来一个老人,脸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手上长满了老茧,他也看到了我,可似乎并没有认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