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买买、扔扔扔,是当代年轻人的日常。
不少人陷入这样的矛盾,他们紧随“极简主义” 风潮:
“追求简约,拒绝囤积和杂乱,抛弃一切不能激发快乐的东西。”
但真正“断舍离”之后,他们又带着对旧物的依恋和怀念,陷入落寞之中。
“扔”掉东西,真的可以使人快乐吗?
泰国电影《时光机》,或许,可以给你一份答案。
1
全部丢掉
女主小琴是一名设计师。
留学回国后,她需要独立的办公空间。
改造由此开始——她决定将老宅改装成一间极简主义的办公室。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阿琴和上了年纪的妈妈和搞服装网店的哥哥住在一起,两个人都很念旧。
念旧=能屯。
几十年的家当全部挤在这间小房子中,箱包堆砌成一面半高的“包墙”。
而阿琴装修的目标是这样:
空、空、空。
极简的装修风格意味着——丢掉全部旧物。
现在是在线音乐流行的时代,唱片和MP3早已过时,扔!
少年时期最爱的杂志,扔!
破旧的小汽车玩具,扔!
读书时的粉铅笔盒,扔!
直到翻到一份旧时成绩单,小琴犹豫了。
她在意的并不是成绩和评语,而是最后一行家长的签名:
艾瑞克·刘 。
那是爸爸的名字——这个男人,年轻时狠心离开了自己和母亲,如今,关于他的记忆和物件都少之又少。
小琴一闭眼,还是选择把成绩单塞进了垃圾袋。
就让那些糟糕的回忆,随着成绩单一起被丢掉吧。
“垃圾袋就像黑洞,丢进去就消失了,眼不见为净。”
这边,小琴忙着和物件“断舍离”,上了年纪的母亲却极力阻止:
“空成这样是有病喔?”
“我这样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挺好的。”
一切旧的东西,都是母亲生命的一部分。
尤其家里那台丈夫弹过的钢琴,是她回忆丈夫的唯一方式,也是她过往婚姻的证明。
扔了旧物,她就一无所有了。
哥哥也抱着朋友送他的纪念品不松手:
东西有没有用,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的心意。
“这心意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小琴不以为意,一切非必须品,都是无用的,更何况,任何东西都可以变为电子版,不占地方,随时取用。
新旧两种观念,在小琴的家里激烈碰撞,谁也不愿意妥协。
2
东西能扔下,感情却难舍
“感情用事只会带来麻烦。”
“别动摇,要无情。”
处理旧物,小琴有两种方法:扔掉,或送还。
第一对耳环归还的非常顺利。
耳环的原主虽然早就忘了,但是仍然开心地收下了。
一本画册则让一位朋友喜出望外。
当年他托小琴买回来的画册,却被小琴自己偷偷留下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兑现诺言。
多年过去,他依然惦记着这本画册。
翻找旧物的过程中,一些故事和回忆也随之涌来。
小琴的好友准备和男友结婚,请求她帮忙找一张旧照片。
那是这对情侣初始时,无意中被拍下的第一张“合影”。
谁能想到,相片中这两个还不熟识的年轻人,会在10年之后走入婚姻殿堂,许下白头偕老的诺言。
另一个女孩,和小琴曾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因为小琴的一次爽约,两人决裂。
再次见面,曾经的朋友依旧耿耿于怀:
“你那天没有等我,都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
嘴上,她说着不原谅:
“其实不用还也没差别,丢掉就好。”
可在小琴走后,她一个人把大提琴,吭哧吭哧地扛回家。
小琴呢,真的内心毫无波澜吗?
她后悔过。
她纠结过。
尤其是被朋友质问的时候,她红了眼圈:
“房子还没翻新,家人就先决裂了。
你在抹掉家人的过去,却没问过他们意见。
随便扔掉别人送的心意,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
有些事只是你自己遗忘了,并不代表会就此消失,双方都要释怀才算真正结束。”
更多的,是不敢面对物件和物件背后的人。
最难送回的旧物相机,属于小琴的前男友——安哥。
上一段恋情,小琴辜负了对方。
出国留学,上了飞机就拉黑了男友的联系方式。
电话不接,邮件拒收。
安哥求她用他送她的相机拍一些瑞典的照片,而她却故意把相机落在了泰国。
很长一段时间,小琴不敢再联系前男友,去说一句迟来的“抱歉”。
安哥其实就住在小琴隔壁,但小琴还是选择用快递的方式把相机归还。
邮件被拒收,她又来到前男友住的小区外,纠结半天,又跑了出来。
直到最后,她扔掉了几乎所有能扔掉的东西,唯独自己卧室里的“私人物品”,心存不舍。
小琴没再“狠”起来,她决定暂时“逃离”这个家,剩余物品拜托哥哥帮自己扔掉。
“我过完年回来。”
她一个人住在酒店,看电视里放新年烟火。
撕掉了当初的全家福,与父亲断舍离。
小琴的性格和过往的生命,在一件件旧物中逐渐体现。
扔掉旧物,更像是和一段段曾经的感情做告别。
她才发现,物件可以丢、可以还,但那些伤害难以弥补、那些回忆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
3
断舍离是和解
影片里有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场景:
小琴与前任安哥再见面,前男友的情绪非常平静,只要求她做一碗玉米汤。
原来,安哥的妈妈半年前去世了。
她去世前什么都不想要,就想喝小琴做的玉米汤。
但是没喝到。
为什么不找小琴?
安哥的答案很简单:
“我得放下过去,我得靠自己,我不该联络你。”
“我觉得好孤独,脑子里只想着:不能再执着于过去。”
小琴告别过去的方式是扔掉旧物和“送还”:
丢掉旧物,痛苦就会“消失”。
安哥则相反——直接面对,承认这些痛苦的存在。
物品不能改变你,物品只能记录你。
而那些迟来的道歉,到底是为了弥补受伤者,还是成全犯错者的自我安慰呢?
或许,重要的不是道歉,而是能否接受过去那个犯错的、自私的自己。
再回家看到断舍离的节目,小琴破天荒地觉得刺眼。
她开始自问,有什么现实是自己一直逃避,拒绝接受的?
一个名字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艾瑞克刘,那个早已失踪的爸爸。
他早已离去,却又每时每刻盘横在家里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全家人都在假装他还在,都在逃避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走到断舍离最后一步的小琴,需要舍掉的是自己的父亲。
她第一次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号码——
“你是谁?”
“我不要了你们随意处置吧”
“不,我不会再回去了”
小琴想要告诉母亲父亲的绝情,没想到母亲慌忙连声阻止:
“不要说,停下!听不见就代表不存在。”
看见没?
小琴和妈妈表面上背道而驰,某种程度上,她们是同一种人。
一个将所有的旧物圈拢在自己的身边,幻想出一个完美生活的假象。
另一个疯狂扔掉旧物,骗自己扔掉=忘记、眼不见=放下。
小琴其实是这个时代许多年轻人的缩影。
“断舍离”,看上去像是一种认真生活的方式。
我们以为,只要整理房间,清理衣橱,就会内心平静、快乐满足。
但有时,又好像是一种形式、一个借口——我“抛弃”这件物品、这件事、这个人,因为它们不符合我的世界观,因为我不想面对。
但可惜的是,我们总是宣扬着物品断舍离,却忽略了心理的断舍离。
《时光机》的英文名叫《Happy old year》,影片中,旧物才是主角。
旧钢琴是小琴渴望的父爱、也是母亲的爱情,大提琴承载了友情,各种旧相片里藏着小琴的童年……这些扎根在脑海里的记忆,一旦丢弃,更像是对自己的背叛,必然失魂落魄。
就像网友评论:“当我们越是加快脚步向前走,想追赶上新的自己,旧的自己就越是如影随形。”
影片的最后,小琴背着妈妈卖掉了钢琴,删除了前任的好友。
在互联网时代,这些动作代表着彻底地遗忘。
但是否真正忘记,是否真正与自己和解,也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是小琴的困境,也是当下许多人的困境。
说到底,追求简约、奉行“断舍离”不是良药也不是病态,只是一种思考如何获得美好生活的方式。
“真正的极简主义不是靠不买和丢弃实现的,而是:
你物质充盈却不会为欲望所牵,
你感情丰富却不会为情绪所累,
你过尽千帆却不会怀疑人生,
或许这些,才是我们穷其一生都想得到的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