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盛明兰,是东京城中五品文官盛纮的小女儿,排行第六。哥哥和姐姐们都称呼我为“六妹妹”。
我上面有大娘子生的大姐华兰,五姐姐如兰,二哥哥长柏。也有爹爹的宠妾林小娘生的三哥哥长枫,四姐姐墨兰。我就是那最不招人待见的小六,唯一真心疼爱我的也就是祖母盛老夫人了。
从小公爷齐衡一来我家读私塾开始,你就成了姐姐们心中念念不忘的英俊少年。我不敢跟她们争,就总是做出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不好好写字,也不好好背书,却总是做一手好菜来央求师傅让我过关。
即使这样,小公爷你却还是一直对我情有独钟。送我上好的毛笔,而我却转手就送给了四姐姐和五姐姐。送我最新鲜的江南水果,却让丫环小桃一个人在那里吃光了。小公爷,你的心意我都懂,可是,你的情义于我实在太重。你是齐国公和平宁郡主唯一的儿子,从小就是在父母庇护的很好的环境里长大的,而我呢,爹爹官位没有你家高,我还是庶出的女儿。
小公爷,我知道我和你之间隔着看不清的高楼门第,你以为只要你够努力就可以跨越这鸿沟,而我却知道有些事是上天注定的,光凭努力是不够的。
去寺院里烧香祈福,你让书童不为支开了我的丫环小桃,然后进来探明我的心意。你说你心里有我,就想知道我心里是不是一样有你?我不敢直接回答你的问题,却告诉你,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你们输得起,只要取得功名,你们就可以成为一个成功的人。而女人呢,她们的世界太小了,任何一件事没处理好,不仅自己终身受尽凌辱还要牵连到家人,父母兄弟,甚至姐妹的婚姻。你没有听进我的话,却是直接看穿了我的心事,说一定要回去央求母亲,五媒三聘,十里红妆的迎娶我过门做大娘子。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的走了,临走前还丢了我一句:“你就是个小骗子。”
这是我印象中你最后一次笑,上一次是在吴大娘子的那场马球会上。为了帮嫣然得到她母亲的遗物,你临时和我一起组成了一只马球队伍。我们的对手是从来就没有输过的顾二叔,然而我们联手居然赢了。你笑着对我说:“我是为你做的,就当这是我送给你的。”那天天气真好,阳光洒在你青葱俊美的脸庞上,一身蓝衣的你骑在马上奔驰,我真希望时光可以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从那以后,我就在也没有见过那样无忧无虑的笑脸了。你的母亲自然不会同意你这样的门第娶一个庶女做大娘子,做妾氏倒是可以考虑。你就开始跟母亲呕气,以不吃不喝作为抗争。然后你和母亲登门来访,我们就成了嫡亲的兄妹。
祖母看得比较透,她说你不适合我。我心里痛,却不敢说。然后祖母带着我去宥阳亲戚家小柱。你沿途一直跟着我,再见面时,你已没有先前的意气风发,你送了我一个可爱的陶瓷女娃娃,你说你不会放弃,让我也要坚持。我的笑容回复了一切:“只有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去宥阳的旅途里,我们遇见了强盗。我被逼跳了河,在沉下去的那一刻,陶瓷娃娃快要从我身边飘走了,我一手抓住了它,仿佛我就抓了我们那并不确定的幸福。
那次是顾二叔救了我,后面在去送姨祖母出殡的时候,他又救过我一次。和他在一起,我说话很放松,跟你在一起,却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去顾府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不为把我带到了顾宅的一处幽僻的小竹林,你坐在那里的石头上等我。你一见我,立刻就像我走了过来。可是绝食太久,你已经形销骨立,走路似乎都无力。你牵起了我的手,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乖乖地跟在你后面,希望时间能够一直就停留在这里。
你给我带了自家新来的厨子做的千层糕,你到现在还只惦记着我爱吃。你说,让我等你,一定要娶我。我看得出你为我的付出,却奈何情深缘浅。我说:“不管你以后娶不娶我,我都记得你今天的样子。”一个男人不顾封建理教,豁出去为你的样子,让我一辈子都动容。你说哪怕不要这条命,也要去争取把我娶进门。我说:“不许胡说,看着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元若哥哥,虽然当着你的面,我一次都没有这样叫过你。可是在我心底这个称呼却呼喊了千万遍。你是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下长大的,你从来就没有受过半点委屈。而我不同,我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只为完成我娘的遗愿,不争出头不逞强,活着最大。
小公爷,不管你对我说过多少誓言,你最后还是娶了别人。而我盛明兰,从来都知道,来世间走一遭不容易,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向前看。
元若哥哥,你永远都是我心底最深的眷恋。如同那天的赛马场上,阳光正洒在你青春俊美的脸庞,一身蓝衣骏马飞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或许,曾经被这样一个少年爱过,也是我此生最美的回忆!
2019年300篇——第1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