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早就听说过张爱玲这个名字了,有多早呢,小升初吧,那时候对她的印象是,这是一个很会写女人的女作家,我对写女人的作家倒没什么感觉,那时候还在抢同学的《西游记》在看,还是带插图的那种。
后来上了初中,那时,我从书上看到了张爱玲的一句名言:生命就像一袭华丽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初次见到这句话,忍不住咀嚼了一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就像鸡肋一样自有一番味道。我开始敬畏张爱玲是个才女。可那时候我喜欢的是三毛。
张爱玲和三毛在我眼里都是才女,都不是平凡的女人,可这又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女人。我看的三毛的第一本书,是《雨季不再来》,这本书是三毛“小时候”写的,里面记录了她成长的叛逆和对于这个世界独特的认知,刚好,我那时也是中二的年纪,感觉书里的“二毛”简直就是我的知己嘛,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把三毛一系列的书都看了一遍,从一开始的青涩,到后来的知性快乐,是的,三毛的文字给人的感觉是快乐,那种特别真诚的快乐,就像一个孩子玩泥巴然后跟你分享这个过程的喜悦一样,也正如三毛的为人,豁达洒脱,我行我素。可张呢,从杂志上看到她的照片,那是怎样一个女人啊,那么瘦,穿着修身的暗红色带花案的旗袍,五官也是那么精致小巧,眉蹙如柳,唇绽如红,眼里的神气,如此孤傲冰冷,又传统又叛逆,像一个刺猬,爱不得碰不得。比起三毛的平易近人我又离她远了一步,看着是一个不快乐的女人。
再后来,我听说了她的爱情故事,果然是一个受过伤的女人。那时候我觉得张爱玲真傻,年龄差暂且撇开不谈,胡兰成背着汉奸之名,还那么渣,几乎是见一个爱一个,况且你早知道他是有妻室的人,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怎可轻易相许呢?尤其是在知道他负你之后,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原谅他,给他机会,就连最后的分手,你也没有“闻君有两意,故此相决绝”般的毅然,还是如此卑微的姿态,温柔的语气:“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经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唯时以小吉(小劫)故,不愿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字里含间都是心碎的声音,连分手都是在为对方考虑。才情若你,在爱情面前,果真是低到了尘埃里,不由让人为你叹息,恨所托非良,不能相伴你一生。
至此,我看到了张爱玲的真。
上了大学,去图书馆借书看,都说张爱玲的小说写得很精彩,我借了她的小说集来看。
那文字,正如张的照片给人的感觉一样,倔强,傲气,带着丝丝入扣欲罢不能的味道。她写得直写得率,让人无比惊羡于她手中的那支笔的功力。
比如《第二炉香》里这段写景的文字:地底下喷出来的热气,凝结成了一朵朵多大的绯红的花,木槿花是南洋种,充满了热带森林中的回忆――回忆里有亮晶晶的黑色的怪兽,也有半开化的人们的爱。木槿树下面,枝枝叶叶,不多的空隙里,生着各种的草花,都是毒辣的黄色、紫色、深粉色――火山的涎沫。
比喻,通感无不绝妙,把一个毫无性知识新婚之夜的新娘的恐惧心理烘托的分毫毕现。
又比如《半生缘》里的这段,描写多年之后,世钧见到曼桢,回答她的“你幸福吗?”时的内心独白:怎么叫幸福?这要看怎么解释。她不应当问的。又不能像对普通朋友那样说“马马虎虎”。满腹心酸为什么不能对她说?是绅士派,不能提另一个女人的短处?是男子气,不肯认错?还是护短,护着翠芝?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这么想着,已是漠然了一会,再不开口,这默然也就成为一种答复了,因道:“我只要你幸福。”
经历过爱情和婚姻的世钧,对幸福自然又多了一层理解,只是这番恋人重逢的话下来还是让唏嘘不已。
都说张爱玲的文字读来有一种苍凉之感,因为她笔下的爱情,不是传统爱情里的才子配佳人,也不是理想主义者们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写的是爱情里,那些错过,遗憾和现实,痛,但生动,这和她自己的爱情经历或多或少也是有关系的吧。
至此,我看到了张爱玲的才。
原来,张也和三毛一样,有着至真至情的性,有着绝代无双的才,让人可惜的是,她没有遇到那个懂她爱她的荷西,但却是一个可亲可敬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