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他说。
“嗯?”
“以后就叫你木白吧。”
他笑着,放下手中的咖啡,看过来。
“木白是什么意思?”
他低声说:“就是你的姓拆分开来啊。“
恍然大悟,成长24年,从未想到过我的姓氏拆分开来念竟也意外的好听。
一个机灵,便也笑着问他:
“那以后是不是可以叫你言午呢?“
他先是一愣,后又被我新鲜的想法逗的开心,只是淡淡的笑着,却不回答。
(一)
阿继结婚了。
今年收到了他的喜帖,由于婚宴在外地办,单独请我和好友们吃了一局。
饭桌上,已经三年多未见的他又出现了,自从三年前那个深冬目送他的身影远去,随后就听说他跳槽到了某部位,从此,我们开始真正的失联了,除了互相给对方的朋友圈点个赞,连留言都是吝啬的。
阿继请客吃饭这一天,算是久别重逢。再见,仿佛也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心会突然的揪着,许多话到了嘴边也不想说了。
他找到女朋友了,恋爱两年了,趋于稳定,在他的嘴里,这个女孩就是他想要的标准版妻子,一个平淡无奇的女孩子,却可以满足他的条条框框,他在饭局夸着女朋友的贤惠,例如每次喝醉了都会去接他回家---无论多晚。以及女友对他、他家人各种无条件的付出,家人都很喜欢这个女孩子之类。
我听的心里很难受,不敢表现出什么,只有默默喝着饮料不做声,他们还是点了辣锅,时至今日我已经不能吃辣了,只有阿继发现了,又贴心的又给我叫了一份不辣的酸菜鱼。
而他却说我变得很知性,说了很多赞美我的话,听到那些,也有甜到,但是早没了当日的动心。
饭局后,他还是问我,要不要送我回家?
刚才来的时候,我在地下停车场远远见到他开了一辆宝马X6,很是显眼,心想原来他已经摇到号了。
我摇摇头说不用,自己依旧是一个人开车来的。
他一脸早就知道结果的样子,跟我一起坐电梯到地库,电梯从一楼往下,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站我前面,恍惚间有种回到了四五年前的感觉。
只不过,我们现在都已有了各自的归宿,物是人非。
到了地下停车场我往右拐,他也跟着我,可能是车停在一个方位,他边走边问:“你的小TT呢?”
我指了指右手边新换的保时捷911。
他笑了,叹了口气,莫名的悲凉感,说:“折腾了这么久,到头来,永远比你差一点。”
他语气里的那种不甘心像一根刺一样扎着我,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呼呼流血的声音,这么多年了,何必还这么逞强。
我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容,没有回答,挥挥手跟他告别,逃回车里。
我坐在车里许久,平静心情,也避免再碰上他的宝马X6“伤人自尊”,半晌,微信弹了出来,他竟然分享给我一首歌:《All my Ex's live in Texas》,让我边开车边听。
阿继在群里嘲讽他,阿继看出来今天他见到我就不停地夸我,没准是心里又起了什么念头,话里话外劝他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了,阿继对我们这两个人也是够操心的,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维护着脆弱的圈子。
其实阿继操心的多余了,我连歌曲打都没打开,看到歌名就感觉一盆凉水浇下来,赤裸裸的告诫我不过是“Ex's”的其中一份子罢了。
开着夜车,慢悠悠回到家里,还有人在等着我。
钥匙打开房门,客厅关着灯,从书房里传来微弱的灯光,耳边传来键盘敲击工作的声音,这样的场景,就像众多日常生活中不能再平凡的一天而已。
我没有开灯,静静的换拖鞋,放包。
书房里的他手边放着小半个没吃完的西瓜,聚精会神盯着电脑屏幕,家里的狗狗慵懒的趴在窝里睡着觉。
听到这边的动静,伸过头来,笑着说:“宝宝回来了啊。”
我用微笑回答他,“宝宝”只不过是他给我起的众多昵称中的一个而已,这个人的脑子里天马星空,想起来叫什么就叫什么,今天是宝宝,明天是小胖子,后天是小螃蟹……反正你是不知道自己今天叫什么的。
我去卧室换了睡衣然后说:“是啊,今天的饭一点都不好吃。”
他抬手,招呼我过来:“来,给你舀西瓜吃。”
“好啊。”我笑着过去,换衣服的这一会儿功夫,小碗里就给我舀好了四五勺西瓜。
坐下来,外面的一切仿佛烟消云散,与我无关,现在才是我的生活。
(二)
我与他相识,也在三年前。
6月的骄阳已如火,我已经和前男友彻底断联半年了,日常生活平淡无奇,经历过若干次奇葩的相亲,对于感情,基本处于放弃的边缘。
那日,我陪着闺蜜考察她家装修工地,一边赞叹于设计的精巧和奢华,一边学习着哪些方案可以用于我的那套小联排。
吃过午饭,我们到小区的会所稍作休息,这里为小区住户提供免费的健身房、泳池以及英式下午茶。
记得很清楚,下午另外一个女性朋友也过来了,我们三个一起聊些有的没的,会所正中间的大厅摆放着小区的模型,两侧耳室就是喝茶的场所,隐约听到另外一侧传来男人们交谈的声音,一个声音有些格格不入,因为这口音里能听出来带着一点点南方的味道。
我并未太过注意这些交谈,因为会所大厅的另外一件东西吸引了我们,那是一台三角钢琴,蒙着深红色的丝绒布,显然只是一个装饰。
闺蜜见我总看这钢琴,就怂恿我去弹一弹。
平时也不是害羞的姑娘,我便大胆而直接地走过去,掀起布和琴盖,随意来了一首非常简单的致爱丽丝,耳熟能详的大众曲目。
弹完了,我才也发现男人们的交谈声也停止了,下意识的朝那边看过去。
那就是第一次看见他了。
他右手举着陶瓷茶杯,左手拖着瓷碟,气宇轩昂的站在那儿,精心打理的着装和发型,身后是会所深棕色的真皮沙发。我们中间隔着若干的其他男人。他气场冷冷的,眼神淡漠,整个人不在那个茶室的气氛里,倒像是一个旁观者。
和我对视,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礼貌的点点头。
我心中突然有一丝的慌乱,但很快就平静了,也礼貌的对他点点头。
“我们走吧。“我对闺蜜说。
我们出了门以后,闺蜜就说:“刚才那个帅哥,长得还可以哦。”
“就是有点严肃。”她们讨论着:“刚才那几个男的都对我们笑,就他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没有加入她们的讨论,这个人不过就是人生中一过客,提不起任何兴趣。
又过去一周,我从公司办公楼乘坐摆渡车到行政楼,和大客户业务部开一个讨论会,下午出来,去前台顺手帮小组刚入职的新同事领取工卡,正在等待的时候,身边飘过来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你好,访客归还门禁卡。“他对前台说,随后拿着四五个访客卡交给前台。
愣愣的看了他半分钟,直到他发觉身旁的不对劲,也看了过来。
“是你?”他说。
那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低沉着,平静的,波澜不惊。
“好巧啊。”我略有些惊讶。
他似乎等待着我的下文,但我本来就嘴笨,再加上这样的意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很快就反应到我在发蒙,掏出一个名片递给我:“有缘人,留个联系方式吧。”
名片拿起来看,XX创投(上海),对于金融市场一窍不通的我,当时也只能看懂这应该是一家投资公司。
Jackson,他的英文名字,他的中文姓许。
这个人,就给他起个名字吧,叫许帆。
与他同来的还有三四个人,都是郑重的西装革履,其中一人应该是他的上级,也是气质不凡的样子。由我们公司的一名负责人领队,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这次轮到我目送他们一行人走出旋转门,走出去的时候,他回过头看了看我,还是一脸宠辱不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对于这个几乎是从天而降的人,我当时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权当交个朋友,顺着名片上的手机号加了他的微信。
没想到的是,许先生晚上8点微信call了我,说约有缘人喝杯咖啡。
也许是正好赶上空窗期的百无聊赖,我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他从东三环打车过来,遥遥数十公里,我们约在我家附近的商场。
到了以后,才知道他连晚饭都没吃,就急着来了。
“要不陪你吃个饭吧。”我有些不太好意思自己先吃过。
“没事,中午吃的有点多,不饿,走吧。”
他还没卸去白天的衣装,一手搭着西装外套,一手松了松领带,虽然商场冷气十足,但大夏天的,这样子还是会有些热吧。
“你们做金融的每天都要这样西装革履的吗?”在去咖啡厅的路上,我好奇地问。
他头偏过来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有些累了。
我便没有再多问。
在星巴克随手点了两杯美式,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灯光昏暗,但还是认出了他手上的OMEGA手表,打眼的袖扣,从上到下一丝不苟的精致武装。
我便继续好奇地打量他,直到他笑了。
他的笑,让人觉得心上如水在缓缓流过,我莫名安静下来。
“抱歉。”我说。
“没事。”
他啜饮了一口咖啡,随手放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能看到西裤下面是整齐洁净的同颜色袜子。
我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他看了看,放进衣兜里:“我今天是去你们公司谈业务的。“
“那个……”我挠着头:”你是做什么的啊。“
他没有嘲笑我对于金融知识的匮乏,给我耐心解释了他的工作,尽管我听的还是云里雾里,但是总体明白他是做私募股权投资的。
他又告诉我,今天过来,是我们L公司最近研发的智慧家庭系列,成立了一个子公司,L控股和其他几个投资公司都在投钱,分别占有一些股份,而他们团队就是来谈这件事情的。
除了给我讲解了他的工作以外,他的话很少,也不会故意讲一些逗人开心的小话或者梗,大多数时间都在单纯的喝咖啡,我才明白,原来是真的只找个伴喝个咖啡,而已。
那段记忆特别清晰,星巴克的背景音乐似有若无的飘着,他低下双目,修长的手指玩着咖啡杯的杯套,指腹来回抚摸着牛皮纸杯套上凸起的部分。
这些动作,莫名让人有些口干舌燥。
那样坐着也很舒服,我那个时候接触了太多有目的性的追求,实在厌烦见面时一些男人唾沫横飞的吹嘘,和他一起坐着,感到久违的舒适放松。
(三)
他北京上海来往的很频繁,在三年前的那个炎热的夏季,隔上个一两周,他会突然冒出来找我。
我们就一起吃个饭,喝个咖啡或者吃个甜品,看个电影,或者找个地方,窝着聊天。
我很少遇到这样的人,他像独立于我世界之外的一个标杆,既亲切又疏离,而我那些从未吐露过的心事,突然就特别容易的对他倾诉。
他就像一潭水,无论听我说什么都是波澜不惊,什么反馈都没有,正向的,负向的,没有评价,只是安安静静做一个聆听者,至多是给我续上一杯茶而已。
但关于他,我却知之甚少。
我从来不问他的故事,他也从来不主动提起。
我越来越放得开了,开始主动约他,下次什么时候来?想吃这个,想吃那个,要看XX电影,对XX长草了,统统你陪我去呀。
他一律应下,真是一个称职的陪伴者。
8月,天气很热,他来北京,这次要呆一周左右,业务竟然就在L公司附近。
下了班就去接他,第一次开车接他,上了车他就吸了吸鼻子,闻着,说:“你用芦丹氏的孤女?”
我直接惊了,这什么能力?
他没等我开口问就直接说:“有段时间为了拿下一个女客户,她特别爱香水,我就去闻并记住了很多奢侈品牌香水的味道。”
我继续惊讶着说:“你……好厉害。”
他回:“不值一提,这些都是必备的基本素质而已。”
我说:“那你觉得芦丹氏孤女怎么样?”
他沉默了片刻,说:“你需要治愈。”
我心里一怔。
在那个瞬间我明白他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种冷冷清清的疏离,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为了达成业务目标,能够那样处心积虑,心机势必深沉。平时总是安静的听我说话,从不评价,但一开口就点到痛处,这不是一般的洞察力。
原来我也有看人看走眼的时候。
我开始对他好奇了。
但我是个真的不善于表达的人,宁愿喜怒不形于色,也不愿开口说什么虚妄的猜测。只是笑笑,启动车子,像之前一样,仿佛无事发生。
路上,我想起来后排有水,让他自己拿水喝。
他侧身靠过来,伸手去后座取水,他身上的味道迎面扑来,如清风拂面,又如泉水流淌一般。
我后来知道他用银色山泉,当时只是觉得很是清冷。
晚上我带他去商场吃饭,他一开始提议说,吃麻辣火锅吗?
我说:“已经不能吃辣了,现在一吃辣的就要拉肚子。可能是上学的时候吃的太狠了。”
他说:“嗯,正好,我口味也比较清淡。”
我们去吃一家粤菜,潮汕风味,我发现自己开始爱上清淡食物本身的味道,而不是热辣带给舌尖的那种刺激了。
饭桌上,开始源源不断讨论香水的问题,因为他研究过,我又好奇,就一直聊。聊到吃完,索性就去丝芙兰闻。
找到三宅一生的一生之花,我私心问他这个怎么样,他就说:“这个我觉得可能会适合温柔贤惠的小女人吧?”
我心里凉了半截,前男友最喜欢的就是一生之花,曾经家里屯过两瓶大毫升的,就是为了取悦他。
然而自己是不喜欢这个味道的,正如许帆所说,这是属于温柔贤惠的小女人,而我,从来不是。
我为过去的那段不值得,同时心头的另一半却渐渐升温。
我们又去闻男士香水,BA第一次给我试了爱马仕大地。
只觉得前调太过于刺鼻,BA把试香纸拿给我,让我几个小时以后闻中后调。
第二天早上起来,迷迷糊糊的吃完早饭,看见桌上还有昨天的试香纸,便拿起来嗅。这一嗅不得了。
醇厚、柔和,但是又历久弥新,成熟又低调的木质香调,竟然让我有种被安全感包围的感觉。
脑海一下子醒了,许帆这个人,不就是这样的么。
那是个周末,我迫不及待,商场一开门就跑去丝芙兰,指着爱马仕大地,一冲动让BA给我拿了三瓶,三个不同的版本。
然后我直接冲到了他的酒店。
在我过往的日子里,经常犯冲动的坏毛病,没一次有好结果,但是,那次却不是了。
在楼下大堂,他有些惊讶我怎么突然到访,一副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道歉着说昨天开电话会太晚,睡到现在,起床耗费了一点时间。
我没废什么话,直接把香水袋子放桌上,推给他:“送给你。”
他稍稍睁大了眼睛,拿过袋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突然笑了,很温柔。
“谢谢你。”他说。
这么简单?不问问为什么?啥也没再说?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唐突,就说:“我想让你用这个……我觉得……这个特别好……适合……”
“我会一直用。”他直接打断我的话,笑着说。
心松开的感觉。
“来的这么急,就是给我送这个的?”他问。
这句话一下子让我恍惚回到几年前。
那时候我从国外回来,给前男友带了很多东西,他也是这样问我,不,不是问,是用一种假装责怪的语气来表示他的心疼。
我紧张了起来,也不是真有什么值得紧张的事,就是面对曾经的事情,那种过不去的心里的坎儿。
我对许帆点点头,答案是肯定的,我就是送这个来的。
他云淡风轻地笑,眼里有星星一样,对我说:“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其实我没想那么多,在来的时候就没求什么回报,他如此郑重反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我回答道:“没什么……”
“傻姑娘。”他打断我的话,站起身:“走,陪我回去吧。”
“去哪?”我傻不拉几的问。
“去我房间歇着,我收拾收拾,然后一起出去玩吧。”
我站在那里半天想这件事合不合适,然后有点懵逼地被他拉着胳膊带回房间。
(四)
他房间简直不是一个直男,我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GAY,即使出差,东西也都条理清晰的摆放着,床上没有一丝凌乱物品,衣服整齐挂出来在衣帽间,行许箱刚刚被打开,里面的各种物品也分类整齐的码放着。
我安静如鸡坐在套间的客厅里看电视,他在里面换衣服,一会换好了出来,伸出手腕给我闻,只是一点淡淡的香味。
“你用的不多哦。”我说。
他笑了笑,很暧昧地跟我眨了眨眼睛:“只让离得近的人闻到就可以了。”
那是第一次他跟我说暧昧的话,或者撩我,这个人撩起妹子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让人莫名害羞。
我们一起去看《滚蛋吧,肿瘤君》,讲述漫画家熊顿与病魔抗击的故事,我很早就看过熊顿该系列的漫画,斯人已逝,感慨万千,电影动人之处我的泪水就崩了。
不巧的是,那一天包里就忘了带面巾纸,一把鼻涕一把泪,包里翻了底朝天,有些狼狈。
正尴尬之时,黑暗里,就看到一只莫名好看的手伸过来,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两张面巾纸。
抬起头,突然就对上他的眼睛。
他正低垂着眼看我,电影屏幕的亮光洒在他眼底,星星点点。
接过他的纸巾,偷偷擦了泪。影院里人挨着人,距离太近,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悄悄飘过来,让人安心。
忘记是演到哪处,大部分的观众也都深受触动,偷偷拭泪。我只感觉他轻轻抬起胳膊,把我们座位之间的扶手抬了上去,一伸手,轻轻搂住我,让我的头搁在他肩上。
很温暖,清晰的记着那种感觉,像一个避风港。他短袖T恤的面料柔软而干燥,隔着衣料,脸部的触觉感受到他的清瘦,以及肩胛骨和锁骨之间的颈窝。
而且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电影院的扶手是可以抬起来的。
一些泪也不小心沾在他的衣服上,过一会儿,感动的情节过去了,我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擦眼睛,他伸手摸了摸那一小块潮湿,凑在我耳边悄悄说:
“没看出来,还是个爱哭的小姑娘。”
我破涕为笑,心里好暖好暖,他温柔的南方口音和声线轻轻柔柔挠在人心尖上,让人沉溺。
当然结束以后第一件事就冲到卫生间补妆,切记切记啊……
晚上我问他想去哪,他说他想去后海,喝喝酒听听歌。
而我当时的原则是绝不踏入后海一步。
许先生说要去后海以后,见我表情僵了,问我:“怎么了?是不愿意去?”
思绪突然走远,我想起前男友第一次要跟我去后海喝酒的场景,当时他也是这么问我的。
我告诉前男友,是,就是不愿意去,受过情伤。
前男友一脸嫌弃:“哎,至于么……”
他这么一说,我更坚决了:“就是至于,不去就是不去。”
前男友很不耐烦地说好好好,不去算了。
不欢而散。
而许帆不一样。
“是。”我直接回答:“从大三以后我就发誓再也不去后海。”
“为什么?”许先生问。
“受过情伤。”
许先生一听,突然变得有点严肃,看着我。
“好,那咱们就不去了。”他说。
从电影院出来一直是他开着我的车,他说完不去以后,就拿起手机搜三里屯附近的地方,搜到一个评价很好的酒吧,手机伸过来给我看,说:“你看这个还可以吧?如果可以我就导航过去了?”
我接过手机看,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就软了。
我退出大众点评,点开高德,搜索了后海附近停车场。
犹豫,举棋不定。
忘了自己犹豫了多久,只记得后来手机给他,我说:“导航去这里吧。”也不知当时哪里来的勇气。
他接过手机看,然后安静了片刻。
“你确定?”他问我:“别因为我……强求自己啊”
我侧过头,看他,慢慢地,心里……当时是各种不确定。
他好像也发觉了什么,也转过来,定睛看我。
“没事的。”我说,然后对他微笑。
他缓缓眨眼,眼睛里多了很多东西。后来许先生告诉我,那一天的我让他死死动了心。
很久没去后海,那地方也物是人非的不像样子,原来兼职的酒吧早就易主了,我带他来到新酒吧门口。拉客的服务员们引我们坐到门外的卡座,拿来了酒单。
“你喝什么?”我问他。
“随你。”
“先来四瓶喜力吧。”
服务员走后,他问我:“为什么不点威士忌?”
我笑着说:“你常来北京应该懂的。”
他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扬,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
酒一上来,服务员给开了,我抄起一瓶酒开始对瓶吹。
许帆一下子惊了,叫我别这么喝,我也不听,然后他站起身来就把酒抢下来。
他皱起眉头,也不说话,直接把瓶中剩下的酒全部喝了。
我愣愣看着他。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如果我继续再拿一瓶,他还是会全喝掉。我们两个人互相交换着眼神,心里都明白。
“心疼我就别这么喝了。”他笑着,这一笑,让人没脾气,我乖乖停下了这个作死的举动。
后来有时候回想,他那个时候是在赌吧,赌我会停下?如果那个时候我坚持不停下会怎么样?他会一直陪我喝,直到喝死么?反思以后发现,其实我是真的不会跟他那样杠的,跟这样温柔的一个人杠,怎么可能忍心呢?果然啊,其实那个时候他就早已看出我这外强中干的个性,看似赌了一局,其实早就是必胜盘了。
“你试过为一个人喝多么?”我问他。
我又继续说:“喝多,喝醉,醉成一滩烂泥那样,被别人送到医院,出尽洋相,像一条狗。”
他笑容消失,眼里是真的流露出那种不忍,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坐到我身边来,小心翼翼抬手,却在半空放下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该带你来这里。”他叹了口气。
“真的不怪你。”我说。
后来我们安安静静的喝酒听歌,两个人明明没喝多少,却都晕乎乎的,我半靠在沙发这头,迷迷糊糊的跟他说起一些糟糕的往事,感叹自己感情之路上净是坑。
“以后不会了。”
迷糊之间,只记得他这句话。
回家时叫了代驾,车子太小,他坐在副驾,我缩在后排,偷窥他在闭目养神,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拂过,映照着棱角分明的侧颜,那个场景,犹如半睡半醒间做了一个梦。
那一天,好巧不巧的,楼道里的灯竟然坏掉了。
我们在漆黑里等电梯。
黑暗的环境总让人浮想联翩,而且太近了,他身上的味道混合着酒味,突然就变成了荷尔蒙,疯狂地往人的鼻子里钻。
电梯下降到一楼,又好巧不巧的,出来一个遛狗的,是一头巨大的阿拉斯加,电梯一开门就兴奋地往外冲,把我给吓了一跳。
我情不自禁喊了一下,赶紧往后退,后背一下子撞到他怀里。
他没退,稳稳接住了我,顺手就把我给拉到了身后。
借着电梯打开的光,发现许帆一下子绷紧了,虽然我在他身后,看不到他正脸,但是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场“呼”的一下冒了起来。
狗主人赶紧连声道歉,态度非常好,许帆回过头来问我有没有事,我惊吓过后,平复了心情说没事,许帆回头,冷冷跟狗主人说:“麻烦下次看紧一点。”
他们走了,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电梯门也又关上了,向楼上走去……
许帆重新按了电梯,在黑暗里转过身来,轻声问:
“真的没事吧。”
“嗯。”我点头:“能送我上去吗,有点害怕。”
他拉起我的手,紧紧握着,说:“别怕,有我呢。”
他一直送到我家门口,犹豫很久还是没有请他进门,在门口道别,都有些不舍,磨磨唧唧了很久。
开始期待他下一次的到来。
(五)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泡到蜜罐里的时候,打击马上就来了。
我那段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这辈子感情运就一直踩狗屎,真的。
他回上海了,我以为还会和之前一样,保持着微信偶尔聊天的联系频率,谁道这家伙却消失了。
微信,QQ也不回,电话我也不好意思主动给他打,我在想他是不是跟我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呢?心想,老娘不怕,多少年都这么憋过来的。心里一横,原来不过是遇到了第二个前男友而已?
结果更让我觉得可怕的是,他本人消失了,结果却找咨询公司查我。
这世面上有一种公司,表面上叫做咨询公司,实际上干的是帮人做商业调查的活,大额的金融交易,涉及到个人的,恐怕没少被这种公司查过。
他竟然利用自己的人脉来查我的底细?
很可怕,我不知道他什么目的,以这种规模的查,也查不出个什么,但是却对外暴露了自己的马脚,这么不自量力的事情,也不像是他做得出来的啊?
这就耐人寻味了,不过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生气,真的,是有些被这种行为给激怒了。
我就托人查他,给我往死里查。
不过等到整整24页报告递给我,看过以后,心里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了。
形容落魄贵族不为过,曾经一度显赫的名门,爸爸在他高考之前的几个月自杀了,自此家道中落,母亲遭受打击直接患上精神疾病,现在是躁郁症,学名双向情感障碍,很可怕的一个病,严重的时候会拖累死人,发病期长期住院。他曾经拿过国外研究生留学的offer?怎么没去?想来也是因为家里……
24页报告看的我堵心。
这样冷静温柔的一个人,原来藏了这么多凄苦过往,跟他比起来,我那点感情受挫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他听着我的那些经历才那么波澜不惊?也许跟听小人书也差不了多少吧,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有这么多耐心听我的那些所谓的“经历”。
关掉报告,我坐在公司咖啡厅,沉默的想了很久,我明白他是在钓我而已,用一点小手段勾我去查他底细,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比从他嘴里说出来更加令人信服,尤其是这种听起来有点魔幻的故事。
也心疼他,心疼他是怎样走过来的?
令我敬佩的是,他“东山再起”了,不仅没被这些挫折打倒,反而越挫越勇,在金融场杀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但是我最后还是沉寂了。
我没有再跟他联系。
他的手段让人害怕,我自认玩不过这样一个人。
(六)
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自上次以后,我再也没有回复他的微信,他仿佛也知难而退一样,慢慢消失了。
九月底我到上海出差,很有趣的是,我连去上海出差也跟他两个世界,他是陆家嘴金融圈,而我在外高桥保税区的工厂跟供应商谈供货。
谈了几天事,身心俱疲,直到周五的下午方算完事,懒在酒店疲惫地发了个朋友圈,还带了个定位。
当时真的没想到这条朋友圈会被有心之士看到。
半晌,他就发来微信。
“在上海呢?”
我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首先有一些错乱该怎么办,想了想,索性直接回:“嗯,来出差。”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他回。
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再度约我。
我起身开始在房间踱步,到底该怎么回复?
犹豫不决之时,他又发来一条:“来吧,有事要跟你说。”
他提早一些从公司出来了,从陆家嘴开车来接我。他开了一台崭新的奔驰,刚提车没多久的样子,干净漆黑的车身闪闪发亮。
“车不错。”我赞美道。
“谢谢。”他熟练地启动:“今天我自作主张,在外滩订了本帮菜,没问题吧。”
“我都可以。”
夜色降临,车子驶入Wardolf酒店停车场,他带我来到5楼中餐厅,叫做蔚景阁。
外滩总是低调而精致,蔚景阁的开窗是优雅的中式窗棂,服务员都身着旗袍,对岸的灯火辉煌衬托的这里越发安静,只有低声的交谈和餐具碰撞的叮当声。
在小圆桌前落座,许先生做主点了好些菜。
他开车,所以没有点酒。
点过以后,我们就沉默着,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发一言。
直到冷盘和果汁上好,他叫服务员不用管我们,自顾自站起来给我倒了饮料。
“谢谢。”我冷冷道。
再度坐好,他开口了:
“对不起。”他说:“之前做了很过分的事,跟你郑重道歉。”
我看看他,心里想,其实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这道歉……
“我懂你的意思。”我平静而直接的说:“只是有什么事,你尽可以当面告诉我,我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
“对不起。”他沉声道:“我早该想到的。”
“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什么东西都改变不了,相反来说,也一样。”我说。
“今后再也不会了。”他说着,声音闷闷的。
我叹了口气,看看窗外,纸醉金迷的大上海,又想起他的经历,心底有些难受。
刚才自己的言语,可能有些过于霸道或者骄横了吧,看他那样照单全收了,他应该也是真的有悔恨之意吧。
就这样,心里原谅了大半。
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再后来,许先生真的就再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菜都上齐全,我们默默吃着,很长时间他都安静着不开口,我心里想既然自己做好盘算了,也并不想看他一直如此低落。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我抬起头,对他说。
他一下子抬起头,看着我。
片刻,他眼睛动了动,对我极淡地微笑了一下,点点头。
“看旁边。”他喝了一口果汁,指着不远处用玻璃隔起来的包间,现在那里有一家人在聚餐,好像是在给孩子过生日。
“大堂人均500,包厢10人万元起步。”他说。
“我曾经也在这样的包厢里度过了17岁的生日。” 他看着那包厢,像是陷入了某种深深的回忆中。
“然后就是18岁,家里的变故……你也知道……不过还是考去了复旦……
中途放弃了出国读研的机会,因为那时候我家里坐吃山空,已经拿不出钱来供我上学了,再这样下去,只能卖房子……我母亲身边又不能离人。我想了很久,这个家的未来到底怎么办,继续坐吃山空,卖掉房子?还是做点真正有用的事?
那几年正是上海房地产疯狂的时代,我下意识觉得家里的房子不能就这么卖了,所以我本科毕业就出来工作赚钱。
我对钱真的很贪婪,为了赚钱,我什么都愿意做,加最长的班,做最难的项目,所以我也最快从研究员升上经理。
或许我骨子里就是冒险主义吧。
现在,终于又可以坐在这里了。”
说完,他靠在椅子上,眼睛迷茫地盯着对岸。
“这几年像做梦一样。”
那一刻我才终于懂为什么他从不主动提起自己的故事,这样沉重的故事,没有人会愿意去回忆,尤其是资本至上的势力世界,怎么可能会给人暴露自己曾经的落魄。
也终于懂,他给我托了所有的底,是什么样的分量。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好说,在他面前可能都会显得苍白。
我举起果汁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子:“加油。”
他笑了,很苦涩,不过终究是把笑容留给了我。
饭后开车驶出停车场,在街上开了有两分钟,他轻轻说:“对不起,这饭让你吃的有点沉重了。”
“怎么会。”我说:“别多想,我没事的。”
“你明天还在上海吗?”
“在,我周一还有个会,开完回北京。”
“作为东道主,没能好好招待你,我的错,不如明天去找点乐子吧。”
“嗯?”
第二天晚上,我准时赴他的约。
他工作了一天,应该是陪客户,应酬过才来,眉宇间有些疲累,但是情绪是积极向上的,可见他自己做了很好的调节。
“没事吧。”我还是操心地问了下。
他笑了,抬起手就那样随便揉了揉我的头发:“没事。”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挺开心的,做了笔大生意,晚上还有你陪,再幸福不过。”
我竟然觉得有些心疼,让他车子停路边,买了汽水给他。
汽水打开,呲,冒着冰凉的冷气,他仰起头大口喝着,喉结上下滚动,我觉得女孩子看到会有想亲上去的冲动。
“想去哪?”他拧上汽水瓶盖,深呼一口气,说。
“不是你说今天要出来找点乐子的吗?”
“对……”
“晚上不着急回酒店吧。”他问。
“不急,反正一个人在大上海,没人管我。”
“你一个人出差?”他侧过头来看着我说。
“嗯,咋啦?”
他突然坏笑了一下。
“喂……”我笑着说:“你该不会是要拐卖我吧。”
“你猜对了。”
你笑着轰了一脚油门,车子往高架飞速驶去。
“喂!(#`O′) 慢点啊!要去哪啊!”
“带你找点乐子啊。”
“什么乐子啊!”
“就是我平时压力大会做的事情。”
“什么事啊!(#`O′)”
油门取代了他的回答,从高架上了高速,他直接飙到了120还要往上,超过了所有的车,车窗大开,风呼呼地吹过,声音大的像雷声一般。
疯狂而刺激。
我那时候下意识想起他说的话,或许我天生就是冒险主义吧。
我紧紧抓住车子扶手。
我非常清晰的记得当时车里放着 one direction的《perfect》,歌词的含义也很有趣,意思说我可能不是那个与你最终共度一生的人,但是让我们活在当下,疯在当下。
一个超车,与旁边的车子简直擦身而过,我忍不住惊吓哇哇乱叫,他笑出声,然后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片刻疯狂后,挑了个出口驶出。
他停在路边,抄起汽水一饮而尽。
“这算不算乐子?”他笑着对我说。
我大叫着:“你吓死我了!”
他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笑的没心没肺。
我还觉得不爽,伸出手锤他。
他笑出声,抓住我的手腕,不让我动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我停下了所有动作,呆呆看着他。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车里好安静,路边也好安静,只能听见远处高速上偶尔的车流声。
“跟我试试,好不好?”他突然说。
“先不求天长地久,我们就试试。”他靠的很近,说话气息都丝丝缕缕拂过我的面庞,一股柠檬汽水的味道。
我的眼神闪烁而回避。
但是真的动心了。
“下次不要开这么快的车,很危险的,知道吗?”
“你跟我在一起我就答应你。”他眨眨眼。
“喂,你……”我又气又笑。
他笑着,给我顺了顺毛:“傻瓜,走吧,带你去今晚的地方。”
(七)
“就是这了。”
安静的使馆区,武定路,车子停靠在路边。
10个人里面六七个老外,剩下三个没准还有一个是ABC,这里的街边都是西餐馆或者whiskey bar。
跟着他来到其中的一家酒吧,装修的非常有特点,工业风,吧台后一整面墙都是暖色的酒瓶灯。伴随着爵士乐,中国人和外国人在这里自由闲谈着。
只有一处靠窗的座位,想都不用想,他提前订好的。
打开酒单,从未喝过single malt的我一脸懵逼了,什么16年高地,达尔摩,12年白州,统统看不懂,索性还是让他做主。
他跟服务员小声说了一会,片刻,端上两杯加着球形冰块的酒。
尽管不懂,我还是喝出了它们和芝华士的区别。
醇厚,回甘,芳香,这口感是多层次的。当然,也更烈,但不是会让你喝了假酒以后第二天头痛欲裂的那种烈。
品下一口后,许先生提醒说:“这酒很烈,所以,你尝尝味就可以了,量力而行。”
那个时刻的我,对他这句话,左耳进右耳出。
那环境太舒服了,每个女人都妆容精致,眼波流转让人移不开眼,每个男人都有着绅士的气质,所有人都自信而得体,又乐在其中。这里,和我从小长到大的世界,截然不同。
我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在他的引领下,怀揣好奇和兴奋,感受新世界的快乐。
手边的酒不知不觉,一口一口下肚。
喝了三分之二以后,酒杯被他强制拿走,那时候我已经微醺了。
喝醉后,话变得很少,懒洋洋的发呆,是我的本性。我靠在沙发座里,轻轻凝视他,听他讲着工作圈的一些事情,或多或少有一些八卦。
“我对金融圈的认知就是高大上,然后,一堆的绯闻八卦。”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没错,这个圈子里,太多乱搞男女关系的了。”
“那你呢?”我突然坐直,问他。
“我从不乱搞,那都是定时炸弹。”
我歪着头,似懂非懂。
“我不会允许阻挡我赚钱道路的事情发生。”他笑了笑,喝了一口酒。
那个时候,我开始慢慢知道,许帆的自律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境界。
“那正常的女朋友,有的吧。”我问。
“有过两个。”他说:“不过我很明确那不是最终的选择,只是到了那个时间,大家互取所需罢了。”
我很想问一句,我呢,但没敢问出口。
不知哪位高人说过,做金融的搞到最后都是冒险家,我觉得这句话不能再对,他们天性如此,所以才能在残酷的血海杀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那一刻,我面前坐了一位直白的、毫不掩饰的冒险家,我才知道,自己骨子里迷恋的是这样的人。
喝醉会让人对时间没有概念,微醺的我脑子虽清醒,但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时钟停在11点30,他起身要送我回去了。
我任由他揽着肩,街上行人稀少,车子他明天来取,我们安静地在路边站着打车。
出租车有点少,他拿出手机说,我叫一辆吧。
路灯下,他的侧颜特别帅,我盯着他看,鬼使神差就抬起手来。
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停留在他的领带上方。
原来衬衫领子和打好的领带摸起来是这样的触感,其实有点硬,质感很好的样子,指腹摩挲着,略过丝滑的领带,再往上就是他脖颈的皮肤。
他就定身站在那,一动不动看着我,垂下眼睛盯着我的手指。
我们的呼吸都有一些急促。
“你好,有缘人。”我说。
他眼睛抬起来,看进我的眼底,手动了,轻轻抓住我的手。
接着他闭上双眼,在我的手心里印下一吻。
安静的街道,偶尔经过的路人,而我们隔绝于这世界之外。
那一刻,被他的气息占据。
虽然只是吻手,直到现在想来,还会脸红心跳,他的唇印在我手心里的触感,好像时至今日都能感受到。
极不情愿被送回酒店,又在门口徘徊犹豫,要不要留他。
他好像什么都能看得懂,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回去了,明天见。”
他走后,我背靠在门上,久久没有缓过来。
(八)
周日是要回程的日子,他要送我去机场。
他早早就在大堂里等了,待我收拾好下楼,就见他俊朗地站在那里,冷冷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见到我,才露出一点春暖花开的笑容。
等走近了,被他凑在耳边说:
“才一晚上没见,怎么我心里慌的很。”
我像触电一样欣喜和甜蜜,低着头有点害羞,不敢让外人看到自己如此反常的样子。
他狡黠地笑,计谋得逞的样子,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走出大堂。
办好了登记手续,又依依不舍跟他道别了。
“小傻瓜。”他说:“回去好好照顾自己,别老工作到那么晚,知道吗?”
我傻傻看着他点头,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我进去了。”在安检口,我有些失落,一步三回头往里走。
“等一下。”
他用手招呼我回来。
“下次想什么时候见到我?”他问。
我低下头想着,不知怎么答。
“我偷偷定好了国庆节去乌镇的行程。”他凑过来悄悄告诉我。
“啊?”我一下子懵逼了。
国庆节假期……就是一周以后啊……怪不得他那天飙车以后假装很随意问了一下我国庆去哪玩?我当时回答说没事……
等一下……我身份证号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老男人……
表面上不说,我的内心翻滚着好多想法。
他肯定看出来了,伸出手臂半圈着我:“乖,回头把高铁订单发给你。”
最招架不住的就是他的温柔陷阱,我心里莫名其妙甜到爆炸,情不自禁的点头。
一周以后,带着忐忑和期待,我坐上了北京开往桐乡的高铁,他倒是安排的挺周到,给我定的商务座,临出发前一天,我竟然还收到了快递:一套颈枕和耳塞。
这个颈枕,伴随我度过了今后的三年来去时光。
在桐乡下车,已经是晚上了,刚刚下车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穿的太少了。原来,那几天南方阴雨大降温,反倒是艳阳高照的北京更暖和一些,而我走的时候太急,匆匆抓了几件最近穿的衣服塞箱子里就走了,完全忽略了看天气。
我瑟缩着从火车站走出,抱着胳膊,远远看到他穿着风衣,站在那里等我。
一周多没见,身姿还是那么挺拔,在人群里熠熠发光的样子。
见我如此瑟缩,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微微皱眉说:“怎么穿这么少。”
“没想到这边这么冷啊。”
他没说什么,从我手里接过箱子,一手直接揽过我的肩。
还没反应过来是否要挣脱,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快走,车里暖和。”
很快就到了车里,他把行许放好,走到前面,顺手把自己的风衣脱了给我。
“披上。”
我也不拒绝,接过来披上,隔着我薄薄的衣料,感受到他暖烘烘的体温,心里也升起一股暖意。
车里的暖风也开起来了,不一会儿,就与外界的清冷隔绝开来。
到乌镇景区还有十几公里的样子,夜间他开的很慢,聚精会神,也没有分心跟我聊太多,车里放着柔和的英文情歌,路灯昏暗,和一个人单独来到异乡,这还是第一次。
进入西栅景区,他引我来到枕水度假酒店办理入住,我们两个人的套房紧挨着,旅行疲累,他细心交待我事项之后就离开了,我匆匆洗了澡就睡下,神奇的是,那是少有的无梦睡眠。
(九)
在乌镇的那两天,堪称是我人生中最闲散的日子,我们漫无目的,早上自然醒以后,酒店吃个早饭就开始随便闲逛,走哪算哪,逮哪吃哪,除了人多,我挑不出这段旅行还有什么其他的瑕疵。
头天下午,我们误入了乌镇的一个小戏堂,那是有趣的发现。里面都是本地的老大爷,陈旧的木桌子、长条凳子,大爷们自带水杯,戏堂免费供应热水,游客打水5毛一杯。戏台子上,一男一女,唱的是苏州评弹,吴侬软语,虽然听不懂,但是仍觉得很有味道。
不一会儿,大爷们纷纷开始入睡,打起了呼噜……
我和许帆面面相觑,然后会心微笑,原来大爷们是来这里找觉睡的。
我听的还挺来劲,就小声问许先生:“唱的什么词,你能听懂吗?”
他笑着,小声跟我说:“听不懂,苏州话和上海话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在我听来你们都差不多。”我打趣说。
许先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凑在我耳边说:
“想知道我用上海话怎么叫你吗?”
我一脸问号。
他又补充道:
“给你起个小名。”
我好奇道:“是什么?”
他继续凑在我耳边,悄悄用气声说:“阿宁啊。”
不知怎么的,我一下子就被电到了,脑子忽然一片混乱,愣在那里。
许先生计谋得逞了,趁大爷们睡成一片,偷亲我的脸颊。
我慌乱地回头,瞥到他亲我的样子,直击心底。
我的脸狠狠地红了,忙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眼睛,害羞被唱戏的人看到,就俯下身悄悄离开了戏堂。
他随我一起出来,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说,走,我们去喝茶吧。
我们找了一处茶楼,风景很美,那是一个六角亭,从岸边蜿蜒进水中,几面环水,下午的阳光晒进来,也十分暖和。
点了一壶龙井,坐在小蜡烛上慢慢温着喝。
我突然想到刚才听的戏,就找出手机,插上耳机放了一首曲子,耳机的另一头给他听。
钢琴的曲调缓缓流出,如水波般温柔,接着,苏州评弹的歌唱声似有若无的加入,整首曲子充满了水乡的诗意。
跟现在的景色配极了。
“好特别的曲子,叫什么名字?”他说。
“范宗沛的《摆渡人之歌》。”
我们的沙发是紧挨亭子栏杆而建,他换了个坐姿,反向趴在亭子的栏杆上,下巴枕着手臂,看着窗外的水,默默听着音乐,陷入了一种沉思。
一首结束,他好像如梦方醒。
“怎么样?”我问。
他突然抬起眼眸,深深看着我。
我一怔。
没多久,他又笑了,眼眸一动,看向别的地方:
“这首曲子让我想起很多事情。”
“什么事?”
我也趴在了栏杆上,侧过头看他。
他张了张嘴,然后没说什么,低低的看向水面:
“不是什么好事,就不提了。”
这样有些太沉重,我们换了个话题,聊些轻松的日常。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有些困了,他让我靠在他背上睡觉。就着午后的阳光,倚在他身上。
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第二天晚上我们去喝酒。
乌镇有一些酒吧,红酒虽然没有很多,但是其实我也喝不出来什么差别,我依稀记得两年前来的时候去的那家酒吧,在大众点评上搜,竟然还在,夜幕降临之后,我们从酒店步行过去。
他那件厚风衣归我了,他自己仍穿着衬衫,我记着我们经过拱桥,他喊我回头,给我拍了张照,到现在我还一直留着,穿着他的风衣拍下的照片。
这里的夜景太美了,河道两边夜里都点上了星星点点的灯光,河道上又完美的映射出岸上的景致,每个小桥上都有各种长枪短炮,争相拍摄。
那家酒吧的美式薯条很好吃,然后我们竟然就着薯条,喝了将近一整瓶的红酒。
他应该没有喝多,我是有一些醉意了。
10点,我们沿着河道闲逛,然后就有在河边放花灯的。
比电视剧里面见到的花灯小一号,不过成片连起来,也非常好看。人很多,我不太愿意凑这种热闹,围观了一下就要走,许先生却执意要放两个花灯。
起初我以为他是少女心作祟,就答应一起放。
花灯放到水中,他说要许愿,我就闭上眼睛随便许了一个。等我许好了,他还闭着眼睛,很认真的在许愿。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转过来。
“偷偷看我?”他笑了。
我笑着白了他一眼,移开眼睛,凝视着河面上的点点花灯。
就这样看了很久,他突然就说:
“我们在一起吧。”
我抬头,撞上他的眼睛。
我铭记他那一刻认真而执着的样子,背后是乌镇的点点灯光,那时,仿佛身后的人群嘈杂都已不在,世界之中只有我们两个人。
微风缓缓迎面拂过,属于他的味道笼罩过来。
“好。”我回答。
他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抓住我的手,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说:“我答应你了,就不会回头。”
他的眼睛从欣喜的神采,逐渐转变成一种深沉而浓郁的情感,他站起身来,很快,然后拉着我的手,快步离开人群。
他带我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转身,他靠了过来,抬起手,手指轻抚我的脸颊,眼睛闪烁着,像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
已经没有什么语言能够表达当下的情感,他亲吻了我的嘴唇。
很柔软,微凉,带着一丝红酒的味道,让人沉醉了。
第二天我们走了很多的路,去没有围起来的东栅逛了逛,人很多,拍了些照片就回来了,又去油菜花田,那里有一株老树,上面系了很多许愿的红布条,时隔两年没类,上面的红布条仿佛变多了。
走的脚上有些酸,西栅有个SPA馆,我们去捏脚。
给我分配的是个小帅哥技师,而给他分配的却是个阿姨,这让他有点不爽。
晚上我们去了号称在互联网大会招待过BAT大佬的餐厅吃饭,吃完又逛夜景,玩到11点才往回走。
那时候的街道已经非常安静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擦身而过,灯光昏暗的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我披着他的衣服,随他慢慢走着,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下午捏脚的话题。
我随便说:“下午看那个小技师,估计没上大学就出来工作了,真年轻,才19岁。”
他说:“长的也不错哦。”
我可没听出他这句又在钓我,就接着回答:“是啊,毕竟年轻嘛。我跟你说,年轻就是不一样的,我们一起加班,那些还在念书实习生就通宵都没问题,精力很好的样子。”
说着、走着,就觉得身边那个人怎么没了?
一回头,他靠在路边的木头柱子上,笑着看着我。
“哟,吃醋了?”我打趣道。
许先生假装不屑地一笑,双眼亮亮的。
“走吧……”我对他说,作势要回过头去,继续走。
“别动。”
他突然说。
怎么了?
一时搞不清状况,我站在那里没动。
只见他掏出手机,给我拍了一张照片。
“这个光线刚刚好,把你的脸衬托的……”他边拍边说:“很……漂亮。”
“是吗?”我有些害羞了,不过还是站在那摆了个pose,让他拍。
拍着拍着就不太对劲了。
他突然收起了手机,两步跨上来,一把将我拽进怀里。
接下来就是疯狂的吻。
是真的很疯狂,疯狂到喘不上来气,简直头晕目眩。
就在快要窒息的时候,远处出来脚步声和谈话声。
我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就见到许先生几乎和我同时睁开双眼,敏锐地往后一瞥。
我们的嘴唇离开了对方,我本以为就会这样作罢,没想到他把我强拽到两栋小木屋之间的缝隙中。
“游客真的很烦人……”
我被壁咚了,在这个有限的空间内,听着许帆不耐烦的沙哑嗓音和粗重的呼吸声,简直难以自持。
随着脚步声渐渐接近,他的注意力丝毫没有分散,盯着我的双眼简直像在看自己的猎物。
接下来,双唇被更热烈的进攻了,浓烈的法式深吻,简直让人的心脏崩裂,沉溺在其中不可自拔,完全忽略了不远处正在经过的人们。
当天晚上,一些事情在酒店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十)
第二天腰酸背痛的我。
许先生体力倒是不错,见我赖死在床上,打电话叫酒店送了早餐进来,一口一口的喂我吃。
我乐得有人喂饭,吃的不亦乐乎,他第一次叫我小猪。
然后我一边瞪他一边吃的更多。
饭后他跟我商量,今天乌镇就退房了,接下来想去哪里?只要开车能去到的地方,随便选。
“上海。”我说。
他有些意外,不解地看着我。
“以前每次出差的玩不好。”我搂着他的脖子:“上海土著,这次负责好好赔我玩。”
他笑,轻轻亲了亲我:“好,都交给我吧。”
在上海的那几天真的是甜到发齁的日子,直到现在我本人想起来都禁不住起鸡皮疙瘩。
跟他在一起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恋爱。
那种甜蜜,能得到回馈的甜蜜,四下无人被偷亲的羞赧和欣喜,全心全意被关心爱护的暖……还有,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爱、和珍视。
他陪我去了很多地方,他这么些年都没进去过的杜莎夫人蜡像馆,金茂大厦顶层观光区,东方明珠,陪我坐游客专线双层巴士,逛南京路,陪我排队买鲜肉月饼……像一个真实游客一样。
他还带我去了很多地方,陆家嘴中心绿地,看着大人和孩子在草坪上玩耍,带我去吃茶餐厅,看一场人特别少的电影;夜里带我去看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白天带我看最鼎盛之下的颓废和衰败。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窝在他北外滩公寓的客厅落地窗旁边,看着黄浦江对岸的景色听他娓娓道来那些故事。
“这里一平米现在十万多(远处的中粮海景壹号),而这里一天不到10块就能租到。”
他指着陆家嘴北面一个破旧的区域,隐隐可见的老式建筑,继续说:“都是些皮包公司,挂着陆家嘴的名头,靠一张嘴皮子吃饭,实际上每天都在拥挤的小隔间里焦虑明天的生活费怎么来。”
我听着他平淡话语下并不平淡的讲述,附和道:“没错,这就有点北京有些做互联网的,随便找个咖啡厅坐下来,嘴里全是什么A轮B轮融资上市,其实真正根本没做什么业务。”
“都是Money game。”他说。
而到了晚上,对岸的霓虹比天上最亮的星辰还要辉煌百倍,看着那样的景色,会激起人心中最原始的、对金钱的渴望,出人头地的渴望。
在这样的晚上,我们看着对岸的景色,喝着茶,聊着天。
“明天想去哪?”他问我。
我才又想到,我的假期已经所剩无几了。
有些不舍,我闷闷地问他:“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他嘴角勾起来,突然坏笑着凑到我鼻子前,说:
“如果让我选,我选哪也不去,就在家里,和你,一直到上班。”
我傻傻地看着他,每次被他逗的时候,我经常不知道怎么回答,总是轻易就被击中了。
他笑着,擒住我的嘴角亲吻,口腔里是茶叶的清新味道,很快就沉溺在他的气息中无法自拔。
第二天,我们果然哪里都没去。
但是我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做饭。
许先生真的什么都不会,只会熬粥和煲汤,这两项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把食材放到锅里煮就好了。
中午我下厨做了几个菜,把许先生吃的美滋滋的。
那天晚上是我离开前的最后一晚,他开了一瓶红酒。
我们腻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毫无意义的节目,许帆嘴对嘴喂我喝酒,玩着玩着就呼吸粗重,我双手攀附着他的脖子,手指抚摸着他的发根。他的嘴贴上我的耳朵,轻轻呢喃着调情的话语,一边用牙齿厮磨我的耳垂,直到我忍不住瘫在他的身上。
到这个时候,他就肆无忌惮了,我几乎任由他妄为,平时一个多么温柔的人,在这个时候却像一个出笼的野兽,欲望之火会烧到你整个人干涸,让人觉得每次都有那种濒临崩溃的快意。
半晌,欢好结束,无论空调开的多大,身上都会有些粘湿,尽管这样,他还要抱着好一会儿,才懒懒起身去清洗。
我是精疲力尽了,他会精心帮我清洗,还给我按摩舒缓。
今天有些不一样,洗过澡以后,清清爽爽靠在卧室的床上,他自己跑到书房里去,不一会儿,拿了一个东西过来。
“送给你。”
我一打开,Tiffany的钥匙项链。
“很好看,谢谢你……这钥匙,是要把我拴住了吗?”我打趣道。
他笑了:“没错,天涯海角。”
这份定情之物,在我后来出差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悔恨不已。
但是那钥匙早就变成了无形之钥,锁住了我跟他。
(十一)
回到北京以后,我和许先生开始了漫长的异地恋。
有人说过,决定和这个人是否结婚之前,就要和他先来场异地恋。
也有人说,异地恋的相处模式根本不适合情侣,会消磨人的意志,无论多么爱,最终都会悲剧收场。
我在微信上和他说了这两种说法,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说,别人的东西是没有办法代表我们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行不行呢?
我就像在赌场上show hand的赌徒一样,把最后一块宝押在了他的身上。
之前的两段情伤,早已让我心神俱疲,这一次,就当给自己一个最后的机会。
而事实证明,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根本没有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刚回京那段时间,我们都很忙很忙,而且工作起居的作息不一样,有时候甚至一天微信上说不上几句话。
但是我们有自己的节奏。
因为两个人都很忙,不会有一个人寂寞等待,仿佛消弭了一部分距离带来的焦灼,而当偶尔我工作或生活里有委屈的时候,许先生会放下手里一切的事情,在电话里陪我,直到好起来。
在他太过劳累的时候,我选择安静,让他去好好休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一切,让他不必牵挂。
我感受到了在别的男生那里从没感受过的,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踏实感。
以及默契。
记得有一天夜里11点,加班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我在做收尾工作,突然就来了电话。
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沉着而清晰。
“还在加班吗?”
“嗯。”
那边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气。
“怎么了?”我问。
“心疼你。”他说。
因为长久的加班劳碌,紧绷神经太久,我当时坚硬的防线突然就崩塌了,鼻尖一股酸涩,几乎要落泪。
我忍着,平复自己的呼吸,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敲键盘的声音。
难道他也在工作?
我问:“你也在加班吗?”
“对啊。”他也习以为常。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一座座办公楼,已经深夜了却灯火通明,那里面也是埋头苦干的IT狗们。
突然想看看他那边的景色。
“我们来视频吧。”我说。
片刻以后,微信视频里看到了他的脸,黑眼圈挂在脸上,说不出的疲惫,但是依旧对我淡淡地笑着。
心里瞬间明白了他的心疼是什么感觉。
我伸出手来,点了点屏幕里他的脸,说:“你也几天没刮胡子了。”
他笑笑:“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更不要提个人形象。”
两人沉默又傻傻的对着屏幕笑,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
“想看看夜里11点30的陆家嘴吗?”
他把摄像头翻转过去,我看到了他依旧整洁的办公桌,他站起身来说:“今天带你看看大上海的夜景。”
就这样,他带着我,走过人丁稀少的长廊,乘坐高速电梯来到了上海中心的高层休息平台。
在这里,整个陆家嘴,外滩和城市,一览无余。
繁华背后是有无数人在默默贡献——这句话说的很对,在这片世界级金融中心的土地,每个高耸入云的大厦也一样灯火通明,和我的周边惊人相似,那每个格子的背后都是奋斗者。
我也点开后置摄像头,让他看我这里的风景。
那一刻的感觉,我没和他在一起,但又是和他站在一起。
那是心与心靠在一起的感觉。
彼时,我出差的任务繁重,在各地飞,而工作的压力让我经常在深夜哭泣。
那个时候,也是许先生最繁忙的时候,他累到晚上打着电话,不到五分钟就会睡过去。
我一个人一边哭着强迫自己睡下,一边坚定自己不要放弃的信念,第二天早上,依旧要笑脸面对客户。
没有别的,因为他值得。
事情就发生在那一晚。
一直在他面前故作轻松的我,那一晚没有忍住,跟他崩溃大哭。
电话那边的他直接手忙脚乱,急着问怎么了。
我哭的哽咽,说话断断续续,思维迷糊,就只记得自己说压力太大,想他,很想他。
他温柔的一塌糊涂,电话里安慰我说:“那给你买票月底过来好不好?”
我一听,哭的更是稀里哗啦:“我没有时间……我好想去可是我没有时间……”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会儿,就轻轻说:“好,那你等我。”
我在凌晨看见了他。
他感受到了我所有的不安和委屈,直接连夜买机票就这么赶了过来。
在家门口看见他,虽然脸上挂不住的疲惫,但是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爱和怜惜。
我惊觉是他,反应过来以后,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他轻轻抚着我的头发,一直柔声的安慰:“别怕,有我在,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有我在。”
所有的艰难阻碍,在认真两个字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因为在一起的时间有限,让我们更加珍惜能见面的每一刻。
但凡是两个人在一块的时候,我们都安排的特别充实,那也是极其珍贵的,能毫无顾忌的放松时刻。
我们一起去吃一切喜欢的美食,我再也不用管它们会不会发胖。
抱着他的胳膊逛街,在每一个喜欢的角落都留下合影。
一起在安静的酒吧里畅聊,在认识他之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说那么多话。
又或者,仅仅是一起压个马路,都能把马路压得浪漫的冒泡。
那几天对于我来说,简直像《罗马假日》。
跟许先生在一起后,我才终于明白了甜甜的恋爱是什么感觉,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一生都在追寻一个挚爱的伴侣,也明白了,什么叫可遇不可求。
从那以后,我有了自己真正在意和愿意为之放弃的存在。他的存在。
在我们自己的节奏里,就这样,走过了春夏秋冬。
(十二)
闹钟叫醒了我。
周日,9:00。
脑子蒙了一会儿。
我竟然做了一个这么长的梦。
手机里有许先生的早安短信,我思索了一会儿,打了电话过去。
“早啊,小猪猫。”他的声音欢快而清爽,听起来像是一个很美好的早上。
“早啊,吃早饭了么……”我懒懒的问。
“吃了,热米皮,肉夹馍。”
他应该是吃的比较好,语气里带着满意。
“我做了一个特别特别长的梦。”我说。
“哦,特别长,是有多长?”
“我梦见了我们在一起的好多事情。”我翻了个身:“但是你的身份变了好多……还梦到,我们已经搬到一块儿三年了,成家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他憨厚的笑声。
“作家的梦都是这样的吗?”他笑着问。
我傻笑,也不说话。
“快起来吧小猪猫。”他说:“三年,时间不长,很快就到了。”
“那……我们会搬到一起吗?会一直在一起吗,还是……会分开……”我问。
他又笑了。
“傻姑娘,记住,我们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就是对未来最好的回答。”
“……”我脑子转着,消化着他的话。
“听懂了么?”
“似懂非懂。”我说。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他说:“现在,你不要担心的太多,照顾好自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下周你过来的时候,带你吃好吃的。”
我一听好吃的,两眼放光。
“葫芦鸡……”我先说。
他又笑,宠溺地说:“好,想吃什么都依你,不如还像上次一样拉个单子好了。”
“好!”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美好的一天又来了。
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就是对未来最好的回答。
嗯,这句话,我会记住的。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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