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就比如现在,我刚用目光送走我很欣赏的一个女孩的时候,再转头时,我又会觉得此刻坐在我对面的,留着短发的女孩子,很飒,很白,明显整理过的睫毛向上翘着,盛气凌人且孤傲。她看到我在看着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尝试微笑,但我可能并没有做到,因为我并不是很擅长微笑这个表情,我可能会大笑,但绝大部分时候,我都是板着脸,所以,除非很熟悉我的人,都觉得我这个人很凶,脾气不好,且不好接近。这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但这一切,都不影响我去观察身边的人。而且是用那种很直白的眼神,我喜欢美好的东西,用眼神来赞美,我觉得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不过,我的欣赏也仅限于目光,或者仅限于审美。其他太近的接触,于我,也是胆怯的。我是向来不知道开头的第一句话应该是说什么的。我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一个异性的朋友,如果被陌生人搭讪的话,第一句话说什么,会比较不那么反感。
她说,分人,如果看着就反感的人,不管说什么,都反感。
我不再想问她对我的印象。
上次见她已经是几年前了,我们去了一家老城区巷子里老店里吃很地道的杭帮菜,酒足饭饱之后,刚好下雨了,我们就站在街边看雨,蹲在马路边抽烟,吐着唾沫咒骂现实,同时又崇敬着未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喝了酒,我们都睡到很晚。其实模糊中,我醒来几次,看到身边熟睡的她,又安心的睡过去。只要身边有人,我就睡得很踏实,不会感觉到任何慌乱,这个习惯至今也没有改变,只不过睡在我身边的人,少了又少,她不愿意,或者我不愿意。
直到吃过晚餐,我要离开的时候,雨还是没有停。我俩在高铁站的咖啡店里呆着,坐在面朝着扶手梯的落地玻璃窗前的座位上,扶手梯兀自运作,像是把人举着送过头顶一样。
除了我们,咖啡店里几乎没有人,绝大多数人都是进来买了咖啡就匆匆走了。我们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扶手梯工作,转而谈论起进来咖啡店的客人,我们谈论着来人的穿着,猜测着来人的职业,猜测他是从哪里来,是来出差、休假或者探亲,最终又要到哪里去;我俩谈论着两个人说话的情态,猜测着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两个人刚刚发生了什么故事,两个人是一起出发,还是一个人来送另一个人,以及两个人在说些什么……
我摸一摸她的杯子,咖啡还是温热,问她,还要不要续杯。
她看了一眼时间,说,不了。差不多了,我一个人的时候,不爱喝咖啡。
我也看了看时间,把手里的美式一口气喝完。说,我们出去抽支烟吧。
她看了一眼我,说,好。
我俩站在咖啡店的屋檐下抽烟,雨下的不大,淅淅沥沥的,从我们面前经过的人都撑着伞,而我俩的手上拿着的是烟和打火机。南国冬天的雨像是一把间隙细密的刷子,在一遍一遍地给城市刷上一层清凉的颜色。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又点了一支烟。
我也从烟盒里又抽了一支,点上,然后把我手里的烟和打火机都递给她,说,你留下抽吧。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说了一声,垃圾。
我笑笑。说了一声,我走了。
我吸了一口烟,让烟雾在口腔里绕啊,绕啊,却憋着呼吸,不想把它吐出去。我踏上扶梯的时候,眼睛突然觉得酸涩,我赶紧闭上。睁开时,已经到了扶手梯的边缘,我迈一步上去,抬手再抽烟的时候,烟已经被雨水打湿,灭了。我把它捏在手里,长长地呼出去一口气。
……
她没问,我也没有说,我还会不会再来。我穿着她的黑色毛衣,在这难过的雨夜里,禁不住发抖。
这样也好,因为我也不知道,命运会把我带去哪里。想想她的默契,我有点感动,就像刚刚我们坐在咖啡店里,似乎把能说的话都说了,除了任何关于我俩的事情。
这雨夜,冷。
不过世界会在永远的第二日的凌晨进行重置。就像环卫工人会把城市清理得焕然一新,人们好像已经忘记了昨夜这里的污浊和不堪。
所以,一切放到明天再说吧。
当你孤独地走着,道路艰辛甚至充满危险,日子枯燥也没人陪伴,但你知道这是你自己的路,你的人生。相信沿着这条路,就能找到信仰、理想和幸福,我必须相信,因为在这个孤独的星球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