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过了很多年,那燃烧的火把依然在我心头闪烁。
提起过年,我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奶奶炸得带鱼和包得各种馅儿的包子,不是亲朋好友的红包和各式各样的吃食,也不是那绚丽的烟火和放起来甚是有趣的小型鞭炮,而是每年初七的火把。
老家有习俗,在大年初七的时候家家户户不许点灯,人们也不许待在家里,留下静悄悄的家,美其名曰“给老鼠娶媳妇”。也不知这习俗因何而来,说来老鼠过街理应人人喊打,实在不明白为何还要给它腾地儿腾空儿娶媳妇。
初七这天晚上,老鼠要娶媳妇,人们则是要“送火神”的。送火神其实很简单,没有什么繁琐的仪式,一群十多岁的孩子举着火把,沿着村子的路走,直到火把燃尽,走得最远的那个便是将“火神”送到了,这个孩子将来就能走出村子,走到很远的地方。每年春节,孩子们收足了红包,吃够了好吃的,最期待的便是这天了。
等到天色黑透了,孩子们成群结队的举着绑好的火把朝着远处走去,一路上吵吵嚷嚷边走边闹也不觉害怕。大人们便站在街头巷尾三五成群的磕着瓜子聊天等待着孩子的归来,再小一点的孩子们便在大街上窜过来窜过去,活像一只只小猴子。
那你要问,长夜漫漫人们要在外面待到何时才能回家安寝,要给老鼠们留出多少洞房的时间才算合适。莫急莫急,看远方隐隐约约闪出火光,跳动的黄色在夜空中分外显眼。等到这火把燃尽,等到手持火把的孩童将火把扔进路旁的沟渠,老鼠的春宵就结束啦。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谁的火把烧得最旺,谁的火把烧得最久,谁的刚开始着就灭了,谁的半路散架差点撑不住。这时候在路旁翘首以待的大人们循声牵了各自的孩子,这便是要回家了。
其实火把燃烧的最久最旺也没甚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但小孩子总是争强好胜的,总希望自己的火把能燃烧到最后。每到初七这天,各家的孩子们总会缠着自家大人,央着求着让大人绑个实在的火把。有些大人们总会使尽浑身解数,又是给火把添足柴火,用得都是耐烧的木头;又是给火把裹上层塑料薄膜,让它烧得旺些;又是在火把上抹上一圈汽油,让火把烧得久些。而有些大人们却总是敷衍行事,例如我爸爸。
每到这时候,我也会吵着让爸爸绑火把,不仅如此,还总是念叨让他绑实在些,让火把多烧会,我也能在其他小朋友面前得意一把。但每次我的火把好像都不尽如人意,还没走多远,一会儿就燃尽了。我也只能悻悻回来,心里偷偷嘀咕,埋怨爸爸的火把做得着实省事了点。每当看到比我晚回来的小伙伴儿,我总会想,在我的火把熄灭后不能与他们同行的那段路,一定很有趣。我想着,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绑一个最结实的火把,让它烧得最久,烧得最旺。
这样想着想着,我就长大了。
大学毕业后,我在一个机关单位工作,每年初六都要值班,初五便要踏上离家的列车,再也没在家过过初七。
工作第一年的春节,那是大年初四。大清晨爸爸便开始收拾院子,整理院子角落里的树枝。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闲不住要找些事情做,后来发现他用一根又粗又壮的木头做杆,在它周围绑了一圈又一圈小枝丫,顿时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
他看到我,有些忸怩。“你明天就要走了,我想着咱院子里这么多树枝,这不闲着也是闲着。”
我一时如鲠在喉,不知说些什么,只好走过去默默地给他打下手。他缠一根我递给他一根,递给他一根,缠一根······
我忽然想起那“送火神”的寓意。我知道他不是绑不好。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我已经不需要什么火把。我心中自有一团火,温柔含蓄,生生不息,长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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