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两三年前,和朋友在外面吃饭,旁边一桌年轻人,他们推杯换盏,大声欢笑,气氛不要太热闹。当时朋友不无感慨地说,年轻真好啊!想当年我们不也如他们一般恣意吗!我安慰她说,不要羡慕他们,他们有的我们曾经经历过,而我们今天有的沉稳和内涵,二十年之后她却未必有!事情过去这么久,我却仍把它牢牢记着,今时今日,我也不禁为自己当日的豪情和厚颜折服,这些话怎么那么酸溜溜呢?不过两三年时间,其实目前我内心最真实的感觉就是,我真的好羡慕他们!
是的,当自己做事情精力大不如前的时候,当热情大不如前的时候,当脸上再也不复当年光洁的时候,当镜子里脸上和脖子上的皱纹都出现还要不断加深的时候,我内心真是充满了羡慕!于是就忍不住地想,他们那么大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呢?我在校园里为未来奋笔疾书?我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知无畏精神在岗位上无白天黑夜地奋战?我在爱情之海里憧憬遨游?那时候的我,多么意气风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只要努力,天下都可以是我的!
时光荏苒,一晃毕业快二十年了,当时的以为没有变成现实,昔日的稚嫩今日却仍残留几分,今回首望望过往的岁月,眼里竟是一片迷蒙,我为何竟不知那几十年的岁月是如何度过的?时光到底给我留下了些什么?有当日逞一时口舌之快脱口而出的沉稳和内涵吗?有对人生的通透吗?有对人性的深刻认知吗?有对世事的豁达吗?有对未来的预知与淡定吗?还是仅仅已经和马上就要到来的深刻的皱纹?浑浊的双眼?伛偻的腰身?蹒跚的步伐?时光之刀真是神奇啊!可见的和不可见的就那么镌刻在生命之柱上,匆匆一生的光阴就在这可见和不可见的痕迹中倏忽消逝,终致无影无痕。
我终于明白,原来人生的衰老真的是从你开始回望过往,羡慕年轻人开始的!人生的隧道一定是个圆锥形,进口很大,我们在最初的岁月都是巴不得用跑的速度去成长,想想自己小学时就喜欢跟在堂哥堂姐后头,看着他们那么多朋友一起来来往往,内心不要太羡慕,就想着自己快快长大,也跟他们一样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那种向往都有些迫不及待,当然无心去在意自己的日子过去了多少,只知道还有大把的时间让自己去奔跑。
人生四十是个坎,子曰:四十而不惑。大抵觉得人过四十就该是通透豁达了,而这样的通透豁达是因为知道自己未来的岁月无多了为前提吗?毕竟古人的寿命更有限。是内心再有雄心壮志而觉得拗不过命吗?所以苏子才发出“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感慨?所以我们在时光隧道里再也不想跑了,巴不得如蜗牛一般行走,因为未来的路必定越走越少,越走越窄。所以我开始明白为何古人特别喜欢伤春悲秋,“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它们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人能不愁吗?“春花秋月何时了”,人却会了。原来有些东西,必须是阅历到了,岁月沉淀够了才会懂的!
我们为什么会回首?是因为对自己的今天不满意么?是对今天来到自己眼前的光阴觉得心慌么?是对岁月如此无声无息无痕感觉恐慌么?只是人生本就是矛盾统一的,我们自出生开始不就是一手握着生一手握着死么?所有的情绪也许都抵不过平静二字,于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在每天来到你眼前的时光的前额上镌刻下“你是最美的”字样,平静握上它的手,生命绝对不应该只剩下皱纹和老态,我们活的不只有生死,还有是非对错,还有人间正道,还有春花秋月,让每天都满意,让每天都可以是最好最美的自己,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对得起在光阴面前仍会不时恐慌的自己呢?
时光清浅,岁月无痕,就让我们的身影在这迷蒙的时光隧道里,活成一份妙曼的风景,何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