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依旧,繁华如故。你在哪一片湖泊唱着离歌掩面孤航?哪里是你怀中的青山绿水?哪里又有供你歇脚,对月歌愁的杨柳岸?
你自是飘零半生,无奈客居青楼。以卖字为生,立于都市,以填词为药,治愈心口缺失的一角。一路风尘,满身才华,却被君王一句话给推倒,从此,你的仕途之路,还会有朝阳栖山尖之时?天下之大,无人感抗君王之意,更何况你一个进京赶考的人呢?纵有万般才情,也只能沉埋心中烈土,以京城繁华作伴,流走街头,谁又懂你心中的悲苦呢?幸好,你在青楼填词,让歌姬们传唱你的词篇,一来生活有了着落,二来自己的才华也有了可施展之地。“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可见,你的词为世人所晓。论名声,怎能说压于当时入世为官的才子们?
一棵树,一个年轮,唱尽了游子的流离之苦;一盏灯,一片帷幕,遮住的是半城哀伤;一场雨,一条陌巷,封锁的是行客的千愁。自古江南才子是多情,你,家中排行第七,世称柳七,“七”这个字本身富含的诗韵,看似简单,实则有味,可能,你一生注定的命数,就是与词栖栖相生,词即你心,你心为词,所以说你是“才子词人”,很是恰当。
南国柳落花折枝,北上乘骑屑山河。又是一年秋色碧云黄天时,你途径三吴都会之时,心中的诗意被激起千层浪,眼前的仕路在招摇,即便一首干谒诗,可也难罢却你旷世才情,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江浙一带,可能也就应了你的词句,成就了一幅令人留恋驻足的繁世盛景仙画。
古渡头,荒草边,寒蝉叫晚,声声切切,即便如此,那些凄凉的声儿,怎又叫得完你心中无限的离愁与眷恋。柳七你说:“自古多情伤离别。”是啊,自古。你与红颜知己道别,远渡他乡,“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人是伤情到极致,自是无言对语泪千行。后人多有说你一生风流,红颜无数,听来竟有些凉寒之感,可是,词人若不多情,怎又会留下传唱千古的绝句?人自古皆有情,只是词人更甚!你用文字寄情于景,伤秋悲冬,你用才华铺就华美的历史文人墨卷,想想,若你无情,你的文字怎能深入人心?你若少了这些令你心碎的经历,少了这些难言之情,便无法作出绝美的诗篇,那中国的北宋史书岂不是少了一抹色彩,那将成为词坛的悲哀。
夜夜笙歌,却从来无处话凄凉。梧桐声入耳,无奈天色乍晓,百色情愁,那城,那夜,那风,那亭中人,琉璃残月,烟波婉转,碧河穹天,无语还泪。柳色青青,人却难回少年时,今年的柳树不再是明年的柳树,今日的明月不再是明日的明月,奈何,月光如此清冷,越是有月的晚上,越是有凉风初寒的冷夜,越容易落寞。可哪儿都有苍凉,哪儿都有落寞,那“留得残荷听雨声”是落寞中的慰藉,还是慰藉中的孤欢?那“惆怅东篱一树雪,人生看得几清明”是怅惘中的失意,还是失意中的感慨?那词人你呢?坐于楼中阁,夜听芭蕉雨,你是有道不尽的感伤,数不清的落寞,还是载不动的忧愁?情浪天涯路时,一二酒盏,三五红颜,七八词句,自成你的缠绵,你的悱恻,你的柔婉。
后来,时间的马车碾压沉静的史书,留下的是什么?青湿的印迹,还是渐破的记忆?只是你,柳七,词之柔风,吹动万千人的心上的窗棂,最后的最后,故事也将散去原有的华丽光芒,归返平真时,结束了。
附:《雨霖铃》 柳永(北宋)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念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