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白发苍苍,说带我流浪。(下)

有一天晚上,梦一场,你白发苍苍,说带我流浪。

“是啊!为什么呢?”

(3)

她不知道焦糖玛奇朵、拿铁、南山和一元钱一袋的速冲雀巢咖啡有什么区别。

她不知道坐在摩天轮上仰望星空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坐旋转木马上是什么感受,她不知道在欢乐谷从白天玩到黑夜是什么感受。

她不知道一个人想流浪就去流浪是什么体会,她不知道爱上一个人的心会怎么跳动。

她不知道在夜店狂欢是什么感受。

她不知道的还有好多好多……

那些从书上,电视上,别人身上所知道的东西,让她觉得新奇,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生活多么无聊与单调。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井底之蛙,禁锢在不见天日的井里。可是青春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和别人的青春不一样呢?

你想去流浪吗?想去做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吗?想去感受一下不一样的生活吗?

去流浪吧!追随你的心吧!

这个想法在她心里慢慢发芽,真的要去吗?一个人流浪,想想有点孤单。可是不去的话,青春像白开水一样没有一丁点味道,再说了,一个人流浪,多么刺激啊!肯定会遇见好多好玩的人和事的。

人只有一次青春啊!

人只有一次人生啊!

去?不去?

她非常纠结,纠结了几天,一直很苦恼。她躺在床上,开始跌入梦境。

她梦见自己被困在方方正正的课桌里,身上被透明胶带紧紧缠绕着,旁边站着整日愁眉苦脸,好像别人欠他几百万的方脸班主任一直喋喋不休地指责着她,嘴里的话拼命往外涌出,她看着他的嘴不停地在动,张开,闭上,又张开,又闭上。露出常年吸烟而发黄的牙齿,她顿时觉得一阵反胃。

耳畔一直被“你怎么还不好好学习,马上就高考了。”“只要学不死,就给我往死里学。”“就记得玩,死不要脸的,学习,学习。”这几句话围绕着,它们拼命要往耳眼里钻,她的头摇成拨浪鼓,拼命不要它们钻进来。她想逃离,可是不管怎样拼命挣脱都逃不出来,她用牙齿咬,不管怎样拼命撕咬也咬不断。她的指甲断了,流出血,染红了白色的试卷,染红了因长期翻看而破损的课本。她的嘴唇破了,滴下浓稠的血液,一滴两滴三四滴,滴在雪白的胸口,滴在肥大的裤子上。

她累了,停了下来,她的头一直发晕,向远方看去。看见父亲和母亲拼命操劳的身影,在风雨中奔波,为了供养她,为了给她交这重点高中昂贵的学费,为了给她准备营养的早餐,为了让她用最好状态备战高考。

她回过头,哭了起来,身体在微微颤抖,眼泪哗哗流了下来,而后拿起笔做桌子上的试卷,眼泪渐渐流成一条河。眼泪洗掉了所有的血迹,试卷上,课本上,胸口上,裤子上。她还是在不停地流泪,根本停不下来,泪水渐渐淹没她的脚踝,腰,脖子,直到没过头顶。整个世界都被眼泪淹没。

“啊!”她惊醒过来,汗水湿透了衣服,胸口闷闷的,快要窒息了一般。封闭的房间里,热气在房间上方盘绕。她打开电风扇,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可是吹进来的还是热潮潮的热气。她此刻只想泡着一片汪洋大海里或者睡在冰箱里。

她在日记本上写着,“世界这么大,你想去看看吗?

为什么我的生活如此单调而无聊,重复而再次重复呢?我觉得时刻有个无形的鞭子在背后鞭策着我,一直拼命告诉我,奔跑吧,文晴!

年轻可以去尝试,为什么还要困在这方方正正的课桌里?为什么要沉浸在百无聊赖的古板生活里,我想深入社会的角落里,想去看看别的城市人们是怎样的生活?去了解了解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我想看看世界的另一种色彩。

世界那么大,为什么不能去看看呢?

去吧!为了不让自己后悔。文晴,相信自己。”

她告诉父母亲,她去找乡下的同学,会在那里住一段时间。她不想告诉父母,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父母也同意了,因为他们整天不在家里,他们要在暑假里挣钱,挣够文晴的学费和生活费。

她匆匆收拾好东西,只带了换洗衣服,背着小包出门了,来到火车站。

去哪里呢?她不知道。

那决定流浪的话,就随便买一张票吧!可是这么多地点,随便也不好买啊!那就买最早发车的票,因为她害怕自己在等待的过程中,慢慢消耗掉去流浪的热情,她不要给自己任何不想去流浪的机会。

坐在火车上,她看向窗外,看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县城,挥挥手,告别自己过去平淡无味的生活,开始憧憬火车到站后的精彩人生。

她在火车上买了一桶海鲜味的泡面,她觉得也许大海就是这个味道,这种味道让她心安。

她看着车厢里的人,不一样的面孔,有提着网状编织袋的农民工,有带着小孩子的年轻妈妈,有和自己父母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夫妇,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听见不一样的地方口音,听不懂别人说的是什么。闻到不同的味道,泡面味,廉价香水味,香肠味,各种各样的味道夹杂在一起,让人想吐的味道却让她觉得那么好闻,会让她闻到真实的味道,明白自己是正坐在去往远方的火车上。

她在日记本上写着,“人生最重要的选择往往是发生在他最年轻的时候,往往发生在他对这个世界还不了解的时候。”

(4)

夜晚,她和乐队的人在酒吧睡了一夜。

第二天,男生要带她去玩,不过要先去一个地方,她去之前说好的理发店,好在早上还没有顾客光临,经过漫长的等待,拥有了一片海。作为回报,她帮助老板娘打扫了卫生。

她兴高采烈去找男生,手舞足蹈地说,我拥有了一小片海。

男生笑了笑,真是个奇思妙想的小女孩。

男生带她去了好多地方,在开满花朵的花圃里晒太阳、在泛黄书藉的旧书店里翻阅、在欢乐谷里吓破了胆、在饰品街里打耳洞,戴上了贝壳耳钉、在小吃街吃撑了肚子、但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那片海。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她看见海就撒开了脚丫子狂跑向大海。

“哎!你快看啊!好美啊!”她向跟在后面的他大声喊叫着。

当她真正站在大海的面前时,当她真正看清大海时,才发现原来那种蓝是任何语言都描述不出来的,任何染料都勾勒不出来的。

她捡起贝壳,在阳光底下看它的纹理。她奔跑到海里,游了几个来回,那蓝色的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身体在透明的蓝色的海水里泡着,仿佛心灵净化,一尘不染,感觉一切都离她远去。突然,她坠入了大海里,感觉那个梦又回来了,窒息感,无助感,在空气中回荡着。在拼命挣扎中,她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她在海岸边,男生紧张着看着她,原来她的腿抽筋了。

(5)

她想回家了,过了那么久梦幻般的生活,该回到真实了。她告别了男生。火车上,她看着男生送给她一幅画,自己变成了一条美人鱼,在波光粼粼的蓝色的大海里游荡,露出明亮的笑容,无忧无虑。

她把男生送的海螺放在耳边,听到了海风吹的声音,波浪拍打海岸的声音,男生叫她妹妹的声音。男生的笑脸在她面前闪耀,她慢慢闭上眼睛,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她在日记上写着,“年轻最大的资本就是时间,也许你现在口袋里只有五块钱,也许别人口袋里有五千块钱。但是,那一点点金钱的差别在青春面前显得是多么的渺小。

青春就是可以挥霍的,是可以无忧无虑的。青春,不是困在房子里看那一小方井的天空,而是要走出来看看那无边无际的天空。

其实,在哪里都一样,重要的是自己要好好过,才能过的精彩。

这次流浪的结束不是结束,而是下一次流浪的开始。

青春,在流浪。

我,在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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