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入十一月份，天气已经很冷了。姜睿像往常一样，天还未亮就出门给父亲送早饭。姜父常年瘫痪在床，身体一直很不好，加之最近天气冷了，旧疾复发，住进了医院。姜睿孝顺，给父亲用的都是进口药，但是姜父的身体一直不见起色。
“爸，醒了？”姜睿推开病房门。
“嗯，年纪大醒的早了。”姜父试图吃力的翻动身体，姜睿迈大了几步到父亲床边把他扶起来。
“哎……我…昨天晚上我梦见你妈了……咳咳……”
姜睿正在打开饭盒的手微微地停滞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地递到父亲手里，“嗯……爸你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我熬了粥，你尝尝看。”说着，从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拿筷子递给父亲，避开了父亲投来的目光。
姜父沉默片刻，拿起筷子，低头吃饭，“我儿子做的饭越做越好吃了……咳咳咳……”
姜睿迅速从床边的暖壶里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父亲，拍着自己父亲的背说：“爸……您慢点吃，别呛着。”
“没事，我没事，你一会儿又要上班，还给我送饭，你还没吃吧？”父亲心疼姜睿。
姜睿削完一个苹果递给父亲，简单收拾一下，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我吃过了。上班时间要到了，我该走了……您要有事儿，想上厕所，直接叫护士小姐，啊，对了，我昨天晚上炖了鱼，中午给您带过来，我先走了。”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姜父无奈的摇摇头，摆了摆手说：“好好……去吧。也别太辛苦了……注意身体啊。”
临走前姜睿又看了一眼父亲，带上门便离开了。
出了医院，姜睿快步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天刚蒙蒙亮，清晨的空气夹杂着冬日的寒气，他穿了一件黑色的修身的大衣，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他抽出口袋里冷的发红的双手哈了口气搓了搓，又放回了口袋里。在车站站牌前来回走动，好让自己变得暖和些。
过了一会儿，车来了。姜睿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头倚着车窗，闭上眼睛。六年了，这样机械般地生活六年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姜睿的生活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本该有个幸福的家……想到这里姜睿强迫似得拉回思绪，他缓缓的睁开眼，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他伸出手，光影在他手里片刻即逝，如同他的生活。
车到站了，姜睿抬起头晃了晃脖子，走下了公交车。理发店离姜睿下车的地方并不远，步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又看见路边卖报纸的刘姨，姜睿微笑着走过去。姜睿有一个习惯，每天早上去理发店工作之前先在刘姨这里买一份当天的报纸，客人少的的时候，就可以看看报纸，关注一下新闻和政事，就当是闲时的消遣。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呢？大概姜睿自己也不知道了……
“哎哟，小睿啊……给你，今天的报纸。”刘姨微笑地说，便把报纸递给了他。
“嗯……谢谢刘姨。”姜睿把钱递给刘姨，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刘姨，我赶时间，先走了。”说着便一路小跑地离开了。
刘姨看着他的背影，叹了气，“唉……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啊……”
天气冷了，顾客们来的也晚些，店里只有几个店员。“哟，起的可真早，才八点就到了……我还以为您得睡到中午呢。”刚进理发店，阿旭就站在门口一边笑着，一边用眼睛瞟着姜睿，阴阳怪气的说。
这样嘲讽的话语这几年姜睿听得多了，放到以前姜睿还会以理据争一下，可是现在的姜睿不会，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绕过他往里走去。
“你看他的脸色，肯定晚上出去鬼混了……啧啧啧。你知道吗？我听说他妈就不是什么好……”宋博附在阿旭耳边碎碎的说。
姜睿停下来，盯着他们二人，脸色发白，拳头攥的死死的，手中的报纸已经攥的发皱了。“一大早就给我吵，还不去准备准备，一会顾客就来了。”顾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楼梯上，皱着眉头冲着宋博和阿旭又道：“你们俩要是闲的没事儿，早上出去跑几圈就当锻炼身体了。姜睿家有事儿，他爸爸身体最近身体不好，你俩别在那瞎琢磨。倒是你俩整天一点正事儿也没干啊……”
宋博和阿旭深二人看了一眼顾肖，又非常默契的互相看了看。阿旭白了一眼姜睿，冷哼一声，“知道了，干活干活……”
姜睿眼看着他二人出门，想要追上去。
右脚刚要迈出去，顾肖迅速从楼梯上下来，一把拉住他。姜睿挣了两下没挣开，便放弃了。
半天姜睿双手一松，报纸顺势滑落在地上，说着低下头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道“他们俩侮辱我的母亲……”这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姜睿退到沙发边上，缓慢的坐下，用手捂住了双眼。顾肖感觉到他在颤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只不过……唉，这种情况你也无能为力不是吗？你要想先想开一点，总会有办法……”
“我怎么想的开！我妈成了别人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我爸躺在医院等我照顾！我每天听着这些话过日子！走到哪里，都有！你知道吗顾哥，我到现在，走路都不敢抬着头……每天晚上闭上眼就能看见我妈从我眼前跳楼的样子……”姜睿把手从眼睛上放下来，低着头。顾肖看见姜睿眼角的睫毛湿成了一片……
这时进来一个客人说是要剪头发，姜睿呼了口气，站起来准备去工作。顾肖按住他，“你先调整一下，去洗把脸吧，这个我来。”说着从架子上拿了一条围裙系在身上，带着客人去洗头。姜睿看着顾肖，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顾肖是理发店的店长。一开始这个店是顾肖开的，原本只有他一个人。后来剪头发的人越来越多，顾肖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开始招学徒。姜睿还记得六年前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还是顾肖帮了自己。那时候姜睿年少轻狂，妄想凭自己的力量为父母伸冤，然而到处碰壁。没有办法，还要给父亲治病，所以姜睿辍学出来工作，可因为他家的事传的人尽皆知，没有人愿用他。碰巧在理发店门口看见“招学徒”的广告，犹豫了很久也不知道要不要进去问一下，结果顾肖微笑着走店里出来。那笑容就好像那冬日的暖阳，可以融化冰雪……
那以后，姜睿就跟着顾肖学习理发，然后就在这里打工。顾肖比他大了几岁，平时姜睿就叫他顾哥。顾肖人也很好，在店里也照顾他。平时在店里有人说姜睿的闲话，都被顾肖骂了。顾肖知道姜睿家里的事，知道他生活上有些困难，理发店的工作不忙的时候，顾肖也会让他提前回来，有时也会帮他找一些闲活儿，补贴家用。时间久了，也和顾肖成了朋友。“哟，还有时间思考人生啊。不干活吗？”宋博和阿旭深已经回来了，进门看见姜睿在发呆，宋博深清了清嗓子大声说了一句。
姜睿立刻被这刺耳的声音拉了回来，甩了甩头，看见店里又多几名顾客。客人一多，几个人也各自散了，姜睿捡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报纸，起身便去忙了。
一直到上午十一点多，客人才陆陆续续的都弄完头发回去了。这时姜睿才闲下来，拿起了早晨从刘姨那里买的报纸。报纸上尽是些八卦新闻，什么M国出台新政策了，哪个明星又外遇了，哪个政府机关的人员又倒台了……看到这里，姜睿冷哼了一声，继续看下去。突然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眼球……“诶？这个人不是咱们省检察长的儿子吗？前几天还和他父亲上了电视呢。”顾肖也忙完了，凑过来看着姜睿手上的报纸说道：“好像是留学刚回来不久，说是国外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在国外都打赢不少场官司呢。新闻上说好像是打算回国开事务所……喂，喂，小睿？”
“啊？啊…。”姜睿眨了几下眼，看着报纸上这张照片，指着它对顾肖说，“顾哥，这个人我好像是我高中同学……不过我对他没多大印象了。他叫什么啊……”姜睿侧过头呆呆的看着顾肖。顾肖凑过来看着报纸笑着说：“你看那里不是写着吗？”“袁……泽皓？袁泽皓……啊！我知道他！我们高中在一起上过学！他高中就很厉害的！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姜睿高兴的低下头看着报纸上的照片说，“没想到他现在也这么厉害呢……”“肯定啊，他爸是高官检，妈妈是音乐家，还有个经商的姐姐……名门出身！能当律师，也不奇怪啊。”顾肖点着头说，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走吧，去吃午饭。”
“嗯，好。”姜睿放下报纸，便和顾肖一起出去吃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