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何杉回来了,给岳父岳母带了营养品,给孩子买了玩具,也给水仙买了衣服,在家享受着天伦之乐。在水仙和李叔李婶陪孩子玩玩具的时候,何杉推门走了出去。往东走三百米是个村子东边共用的草垛子,这也是岭子睡觉的地方之一。何杉抬头看到第二个草垛子被挖了个洞,里面似乎躺着一个人,掂了掂手里的酒和鸡腿猪蹄,快步走过去。
“岭子”何杉向来不爱说话,此时更是觉得喉咙发紧,除了名字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岭子诧异的扭过头,看了何杉一眼,又把头放在了草垛上。
“岭子,回家洗洗澡,换换衣服,咱们喝一点”岭子身上充满了臭味,苍蝇围着他飞,衣服破破烂烂,裤子的拉链完全坏掉,甚至能看到他没有收好的生殖器。刚才那一扭头,何杉心头惊了一下痛了一下,岭子昔日那年轻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污垢,那双眼更是污秽不堪,脸颊上还有淡黄色的脓水。
“滚蛋”岭子像是不经意说出来的,何杉没有感受到一点温度。放下酒和吃的,何杉扭头走了几步“岭子,你的眼咱们真的可以去去省城试试看”何杉咬着牙说。岭子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何杉骂了句娘,气哄哄的往家走,走了几步背后传来岭子的声音“别装好人管我,先管好你媳妇”岭子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喊出来的。何杉回头看了看那一动不动的孬种,若有所思的回家了。
陈二炮今儿早突然戴上眼镜,骑上自己的当年刚退伍时在邮局单位发的横梁自行车,载上邮局标配的绿麻布包,哼着京剧就出门了。凡事遇见的他都一一打招呼,自行车蹬的吱呀吱呀响,绕着村子跑。穿过最后一排村里的新房就到村南的小河滩,村南的村民都在河滩边的树林里搭了牛棚,东晓家的两头牛就在这里。最后一排是村子前年分的宅基地,于是这里新房都拔地而起,包括水仙家的房子,这里新房大部分还没有住人。水仙最近一直都住在新房子里,岭子几乎没来过这里,对水仙黑暗带来的恐惧远远没有岭子造成的心理创伤严重,她宁愿被黑夜吞没也不愿死在岭子手里。陈二炮吱呀吱呀骑了过来,看到水仙,戏也不唱了,急匆匆告诉水仙“你是座山雕啊,你很厉害的”。听陈叔这么说,水仙本就习以为常不打算搭理他,突然她有一个可笑的想法并付诸行动了。
“陈叔,为什么我是座山雕,不是别人”水仙问完就觉得特别傻,准备转身回家。
“你厉害啊,你敢杀人你敢放火,座山雕嘛”陈叔说的很认真。
水仙听得随意,心却扑通扑通挑的厉害,杀人放火四个字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贴近自己的生活,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紧张。回到家里,何杉回想岭子的话,心里一直犯嘀咕。张桃子昨天见面寒暄的时候,一直说何杉工作好顾家,无意中还谈到孙场长这个月已经来家里送东西四五次了,可他这个月只往家里带了两次东西。半年来也没有哪个月往家里带四五次的东西的。
何杉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这些年他和水仙之间的感情。自从进林场以来,和水仙待在一块的日子,一把手能数过来。养两个孩子,一心扑在孩子的生活上,对水仙似乎少了关心,偶尔回家进行房事也是草草了事。仔细一想好久没有和水仙交心的谈谈了。其实岭子在病情没有恶化时曾经和姐姐水仙吵过一架,岭子当时抱怨家里没钱,他也不忍心花这么多钱去治病,还埋汰了姐姐两句,说姐夫何杉窝囊,如果他好好的,就去煤矿上用命赚钱去了。还说邻居们出远门挣大钱,何杉窝在附近,丢人!水仙当时火了起来,但回击弟弟埋汰的同时也默认了岭子对何杉的控诉。
水仙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也是出了名的花钱好手,儿子金豆奶粉,尿不湿都是最贵的最好的,自己的衣服也是经常更新,价格也都不便宜。平时打牌赢个钱也是阔气,请大家吃糖,吃冰棍。关系好的朋友说她大方会享受生活,关系不好的朋友在背后说她铺张浪费,败家娘们。对此何杉也有些了解,毕竟挣钱就是让老婆孩子花的,说不出什么,况且水仙把家里收拾的妥妥贴贴。
日子过的很快,很多事情慢慢的随之而去,也有一些事情随之而来,最终影响了她或他或他的一生,一辈子甚至两辈子,更甚至几辈子。
一切要从去年那个深秋说起,有一天不知道怎么的,村子里乱成了一套,一群父母熙熙攘攘,交头接耳,表情讳莫如深。村长带着市里的警察,在村子里跑来跑去。记得那一周下了几场大雨,那天还小雨淋漓,村子里除了几条主干道在,其他路都是一片泥泞,无法落脚。村子里布满了警察,分了好几队,大概有30多个,再加上村干部,他们都在寻找些什么。他们手里拿着钢棍或者铁棍,在村子里南边,西边的土包上戳来戳去,还有一些警察干脆把南边的玉米秸秆里都倒腾一遍。
突然有人说水仙和何杉在家里被警察控制了,不让出门。村子里彻底炸开了锅,有的人一种我早就知道的姿态在杜撰编写着什么故事,有的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去听盛传的动人故事。老人孩子妇女像过年一样,纷纷走上街,有的都忘了带伞,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小孩子激动的顶着雨到处乱窜。似乎没人发现岭子在哪,也有人说早上还看见那疯子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