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我和鸭子认识十几年了，真可怕。其实说起来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在维系着我们的友谊。我们大半年不打一个电话，平时不一起出去逛街，也不一起出去吃饭，总之我和别的小伙伴做过的事基本上没有跟鸭子一起做过。我们大约是这世上最不像闺蜜的闺蜜。可就这样我们还约好了，变成老太太的时候，要一起去烫头喝茶。

在鸭子还是小鸭子的时候，我们就成天的粘在一起疯玩，真奇怪，十多岁的年纪，同班同学疯迷的组合是飞轮海，而令我和鸭子着魔的男子组合竟然是奇志碰大兵。凭借着神奇的记忆力，我们可以复制只看过一遍的相声。那时候日子过得好快，一个相声可以笑一个月，笑四个相声，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倘若有什么时候看见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在街头卖艺说相声，还请各位一定来捧个钱场。

002

鸭子和我都是老摸。但小时候她还是比我摸一点的。那时候她在外婆家吃午饭，我每天去找她写作业，她总是捧着一个瓷缸似的碗，坐在小凳子上一口一口挖着米饭，里面的饭好像总也吃不完。鸭子外婆住的教师公寓小小的，客厅也做饭厅，一共不知道有没有五平米，小小的桌子，小小的凳子，小小的电视机，好在那时候的我们也都小小的。一排四个，一溜的蹲在小茶几前面，低着头刷刷的写着课堂作业，电视里是放不完的海绵宝宝，有点严肃的外婆在里屋睡午觉，教语文的班主任在我们楼下睡午觉，我们每天在别人安静的午觉中偷偷摸摸的打闹玩笑，直到快响铃了，才一起飞奔着到教室里去。

记得有一次，鸭子的外婆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小麻袋的松针煮水喝。鸭子悄咪咪地抽出一小枝，嘱咐我一定要带到教室里去。“你们班下午有语文课吧，讲练习册呢，最后一题讲松针……”

哇，当语文老师讲到最后一题的时候，“我们来看一下对松针的描写，松针大家见过吗？就是，嗯，没有人见过吗？”

“就是这样的！”我从抽屉里抽出来，老师露出惊奇的表情，“没错没错，大家来看……”

于是同学们对我的未卜先知感到惊叹。

只可惜，这只是我们的计划。事实是，那一天我把松针忘在了茶几上，等老师讲到那题时才想起来，心里懊悔万分，一直叨念了好几天，要是我没有忘记就好了。今天和她说起这件事，她说，讲题目的时候简直要难受死了吧。回想起来好像我们就一直活在别扭里，没事找事的给自己找点难受受着。当年这可使我不只遗憾了半个月呢，如今说起来，却只够我俩在有点天阴的午后笑个十几分钟罢了。

如果现在还有什么难受的事，不妨也去向以后的自己借一点快乐好了，反正我敢打赌，如今再怎么困扰你的大事总有一天也不过变成一件老掉牙压箱底的故事罢。

003

再再小一点的时候，我和鸭子还念一个班级。那时我们有铁四角，曾经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念书，直到住在一个宿舍里，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的。只可惜现在散落天涯，只剩下我和鸭子还保持着小时候的感情。

那时候我是语文课代表，鸭子是数学课代表，我们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写完了作业看写不出来作业的人求我们晚点交作业好不好。然后一起搬着重重的练习册去办公室。可是我们竟然也有写不完作业的时候。

好像是临近期末吧，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一起发疯了，那一个晚上要写好几个单元的练习册。我们丧丧的回家，紧张吧啦的写啊写，都八九点了还在奋笔疾书。我妈妈和鸭子妈妈一开始都怀疑是不是我们记错作业了。怎么可能那么多？互相通完电话，两个妈妈一至认为，不管了，不写了，都要十点了让孩子睡吧。你没有看错，我们俩的乖乖小孩生物钟，九点半还没写完作业已经是熬夜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去邀鸭子上学。焦虑得很，这辈子还没有背着没写完的作业本去教室过。两个人一路走，一路神经兮兮的趴在墙上补作业。终于补到学校，我们俩成功迟到了。语文老师板着脸已经在检查作业了。灵机一动，我掺着鸭子，鸭子假装肚子疼。现在想来那是多么搞笑又夸张的演技啊。老师总算没有追究迟到的事，可是作业还是要检查的。老师一桌桌检查下来，到我这里，也许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和疼爱，我是自己翻页的，老师随便看了两眼竟然没有抓到我。可鸭子就惨了，眼看着过关了，老师一下翻到一个空白页。我们铁四角里，有知道写不完作业了，只把题目写一遍写满完事，逃过检查的；有胆大包天直接撕掉几页来减少工作量的；也有凭借老师信任侥幸过关的我；还有认认真真写，写不完被抓到还被老师骂是老摸的鸭子。后来想起这事我们常常感叹，真是人各有命啊。已经很多年过去了，我和鸭子如今还是趴在桌子上写着我们的作业，当年另外的两个小伙伴，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又做着什么样的事情呢？

004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巴巴的征集了鸭子的意见，我说，关于你的故事，我都可以写吗？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可以啊，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我实在忍不住捂着脸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我说我怕别人要把我们当成智障的。

小时候我常常绕着远路去找她上学。只可惜那段上学的路实在是太短太短了。我们的话还从来没有在路上说完过。于是常常发生她过家门而不入的事情。

“最夸张的是有一次，我妈看见我们俩在桥上聊了好久的天，终于要走了。我回头走了几步又去追你，然后又说说说，然后又往家走，一会儿想到什么又回去找你，讲来讲去又回到桥上，最后在桥上分的别，哈哈哈。”

妈妈们总爱问我们，你们每天都在一起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话要讲啊？！其实我们自己也觉得奇怪，不聊电视剧不聊明星八卦，小小的我们更是没有什么鸡毛蒜皮可以分享，到底每天都在说些什么玩意儿呢？

嗯？大概得去问小时候的我们了。如果你能遇见小时候的我们的话，一定也会因为偷听我们的聊天而忘记回家的。

005

高二的某一天，我们突然有缘分做了一段时间室友，也算是实现了小时候的愿望吧。天哪，我们现在会后悔竟然没有好好珍惜可以每天睡在邻铺的日子，也感叹那段回想起来只有零星记忆的时光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倘若时光倒流，我们大概也还是选择同样的方式相处。

上大学后有一段时间我们的状态都不太好。我记得那时候鸭子突然对我说，原来一直以来我们的选择都太任性，要是毕业的话，考虑一下选择同一个城市工作吧，至少不会在深夜里觉得自己无依无靠。

其实听到这样的话，我已经不觉得自己无依无靠了。好像渐渐的我懂得的道理是，那些通常你认为：要是“怎样怎样”就好了，我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了的“怎样”要是真的实现的话，虽然可能不会有这样的糟糕了，但也会有那样的糟糕的，说不定更糟糕。但是有一个人可以倾听你的糟糕，劝解和开导你，那已经是世界上最最幸运的事情了。

我很幸运，那么多年来有一个可以半年不联系随时联系也不觉得奇怪的老闺蜜。

鸭子说，别人都看不出来我们要好，我们算是地下闺蜜吧！

嗯，就算是地下闺蜜吧。

不过这下，算是曝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