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过年,真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新的,新衣服,新外套、血红的秋衣秋裤、新鞋子、新袜子。我妈会悄悄的、整整齐齐的把衣服安放到枕边,鞋呢,要放在床上和鞋带摆在一起。
早起一醒来忙看窗外,冬雪厚厚实实的下了一夜,窗户上一层霜打的雾,秋衣秋裤拽到被窝暖一会,瞒天过海般暗度陈仓的穿秋衣,之后穿上外套,捧着新鞋一根一根的穿鞋带,穿束完毕。一定要在地上的雪白,踩几个大脚印子,咯吱咯吱的作响,美极了。到了阳光暖和些,房檐滴水挂着冰溜子,滑溜溜的握在手里,像是勇士的宝剑或者美式的哈根达斯。小手不一会就冻的通红,心疼我的,亲妈,赶忙,搓暖了呼热了给我烫手,不一会就呼呼的散雾气。没过一会,又捏起来了雪人又或者手推着滚雪球,雪球越高地、滚山坡、踏草地,最后又白又大威武极了。
我妈,看我玩野了、时间差不多了,喊着吃饭。餐桌上大碟小碗高高低低排的满满当当,对了还有饺子。我妈,总是偏袒,给我盛饺子时,总是掂一掂,猜测那些饺子里有硬币,虽然总不准确,但每次还说下一个肯定是,着急噎住了,然后全家哈哈大笑。冬天我喜欢吃酸汤的饺子,要偷偷放一大块重庆火锅料才算尽兴,汤里的油花漂了一层,咬半口饺子,灌点汤汁,肉馅、菜、汤汁、辣香满嘴肆溢。有时急了些,烫嘴,左手前后摩擦着大腿,弓着身子向下弯,右手忙捂着嘴巴,咿咿呀呀的乱叫,生怕掉出来。
起床还要去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拜新年,是要磕头的那种,铺一件毛绒绒的垫子,跪着,说一些小孩不懂大人会教的吉祥话。会收到一个厚厚的红包,里面的钱都是特意去银行兑换的,1块、五块、十块、五十都很少。找一本厚厚的金庸小说夹到里面,然后藏在被褥下面,结果,太低估我妈的战斗力,最后被统一收缴国库存了起来,多年以后提及此事,我妈总是神秘一笑,不加解释,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念叨,「臭小子能耐了…」因为从小尊敬女性,我未战而败,犹败虽荣。
遥想孩提时代,对过年的期盼之情真是难以描摹。经常一个人数着日子,不停的问母亲要过多少天才会过年,好像一年就只为那几天活着似的。我小时候和多数孩子一样,喜欢热闹的气氛,完全不是如今离群索居的模样。大年三十晚上,母亲忙完家务活后,会急着给我和姐姐赶制新鞋垫等物品,让我们大年初一可以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我吃完年夜饭后,总舍不得立即入睡,会把新衣服、新裤子、新袜子摆放在床头,站在地上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心里荡漾着说不出的欢喜。直到深夜,我才会有朦胧的睡意。在上床之前,总会慎重的叮嘱母亲,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就要叫我起床,我要第一个跑到院子里,看邻居们在新年的模样。母亲怕我初一那天起得太早,白天会犯困睡觉,那对一整年都是很不吉利的,因此总会晚些时候叫我。
----“摘录微信公众号“传奇张迷”《过年》
头一天晚上,多半不愿睡觉,打着萝卜根插着蜡烛的小竹红灯笼,四处乱转。遇到不服气的小伙伴,就碰灯笼,晃悠厉害了灭了,先放狠话,忙跑到家里找大人点火,继续战斗,腰间有时也会别着那种打圆塑料的勃朗宁手枪,好的枪法是用子弹喂出来的,子弹金贵,白天就旮旯拐角的去寻找子弹,拿个小的透明瓶子装起来,时不时的还要比较炫耀一番,才算完事。
迷迷糊糊中,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沿着窗户往外看,天早已大亮。运气好的年份,能看见漫天的雪花,微微的雪影里随风飘荡的落叶。我知道自己起晚了,对母亲有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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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觉比较沉,外面估计地震都不会察觉,倒头就能睡着,无论外面是鞭炮雷鸣、还是鼾声起伏都不为所动。
张爱玲在《私语》中写道:“年初一我预先嘱咐阿妈天明就叫我起来看他们迎新年,谁知他们怕我熬夜辛苦了,让我多睡一会,醒来时鞭炮已经放过了。我觉得一切的繁华热闹都已经成了过去,我没有份了,躺在床上哭了又哭,不肯起来,最后被拉了起来。坐在小藤椅上,人家替我穿上新鞋的时候,还是哭——即使穿上新鞋也赶不上了。”我没有她的天才,也没有繁华落尽之后郁郁苍苍的身世之感。看着床头的新衣服和新裤子,很快就释然了。穿戴完毕,匆匆刷牙、洗脸,一路小跑的来到院子,发现已有好几个小伙伴在玩耍了。我叫大家一起去放鞭炮,一队高高低低的人马就浩浩荡荡的奔向了附近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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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今年回家的惨烈,努力2017会有不一样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