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们来说说《红楼梦》第二十一回中贾琏的“偷吃”事件。
要说,贾琏偷吃是不止一回的,以前我们聊过他在王熙凤生日那晚与鲍二老婆私会的事,这里要聊的是他与多姑娘的事。
这一日,贾琏和王熙凤的女儿大姐(巧姐)发了痘疹,要“隔离”疗治,贾琏就搬到外书房来斋戒。
书中说得好:
那个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独寝了两夜,便十分难熬,便暂将小厮们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
原来贾琏是这样“斋戒”的;并且他还男女通吃(联想到宝玉与秦钟、蒋玉菡等人的关系,薛蟠与香怜、玉爱等人的关系,又可见这实属纨绔子弟通病),就这还不够,还惦记上多姑娘了。
多姑娘是何方神圣?原来她是荣国府一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厨子”多官“多浑虫”(却正是晴雯的表哥,可怜可叹)的媳妇。
她在贾府是这么个形象:
今年方二十来往年纪,生得有几分人才,见者无不羡爱。她生性轻浮,最喜拈花惹草,多浑虫又不理论,只是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不管了,所以荣、宁二府之人都得入手。
那这个“多姑娘”的名号又怎么来的呢?只因“这个媳妇美貌异常,轻浮无比,众人都呼她作‘多姑娘儿’”。
由此可知两点:一是她本身作为多浑虫的媳妇,自然就冠以“多”了;二是她人人都可上手,来者不拒,多多益善,根本不像个有丈夫的女人,所以就是“多姑娘”了。
对多姑娘,贾琏以往就曾见过,“失过魂魄,只是内惧娇妻,外惧娈宠,不曾下得手”,有人管着,没那个胆子;
而对贾琏,“那多姑娘儿也曾有意于贾琏,只恨没空”,也不知是贾琏太忙,找不到空当机会呢,还是多姑娘自己太忙了,入幕之宾实在排得太满了。
不管怎样,如今机会来了。眼看“贾琏在外熬煎”,多姑娘“便没事也要走两趟去招惹”,“惹得贾琏似饥鼠一般”,就和心腹小厮们计议,“合同遮掩谋求,多以金帛相许”,要他们拉皮条。
那些小厮自然连连应允,况且他们跟多姑娘又是榻上好友,自然“一说便成”。
约会过程抄录如下:
是夜二鼓人定,多浑虫醉昏在炕,贾琏便溜了来相会。进门一见其态,早已魄飞魂散,也不用情谈款叙,便宽衣动作起来。谁知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身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更兼淫态浪言,压倒娼妓,诸男子至此,岂有惜命者哉。那贾琏恨不得连身子化在她身上。那媳妇故作浪语,在下说道:“你家女儿出花儿,供着娘娘,你也该忌两日,倒为我脏了身子。快离了我这里罢。”贾琏一面大动,一面喘吁吁答道:“你就是娘娘!我哪里管什么娘娘!”那媳妇越浪,贾琏越丑态毕露。一时事毕,两个又海誓山盟,难分难舍。
不仅这一次,“此后遂成相契”。简直是相见恨晚,多姑娘又收了一个“榻上好友”了。
不过,十多天后,大姐的痘疹好了,贾琏又要搬回卧室去了,见了凤姐,却也如俗语所云“新婚不如远别”,更有无限恩爱;按此,他在外面偷吃一事就可以略无痕迹地遮掩过去了,却不料被平儿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原来,贾琏在与多姑娘胡天胡帝之际,或者分别之时,多姑娘留了一绺头发,被替他收拾铺盖的平儿从枕套中抖出来了。
这可是偷吃的罪证啊!
幸好平儿虽是王熙凤的心腹,却又是贾琏的通房丫头,并不想闹得天翻地覆,所以发现这证据后,只是“拽在袖内”,找到贾琏后,拿出头发戏弄他,一起来看一下那个有趣的场面:
贾琏看见着了忙,抢上来要夺。平儿便跑,被贾琏一把揪住,按在炕上,掰手要夺,口内笑道:“小蹄子,你不趁早拿出来,我把你膀子撅了。”平儿笑道:“你就是没良心的。我好意瞒着他来问,你到赌狠。你只赌狠,等他回来我告诉他,看你怎么着。”贾琏听说,忙陪笑道:“好人,赏我罢,我再不赌狠了。”
不仅有“趣”,还有“惊”:他俩正打闹着,王熙凤进来了。
她进来,是另有事,不过看到了贾琏,想起了一件事,本来昨天就要做,但由于女儿病好了以及与贾琏相隔多日重见心情畅快而忘掉了:她要平儿清点一下拿出去的东西,不仅看有没有少,还要看有没有“多”出东西来:
“这半个月难保干净,或者有相厚的丢下的东西——戒指、汗巾、香袋儿,再至于头发、指甲,都是东西。”
王熙凤就是王熙凤,对贾琏那真的是了如指掌。“一席话,说得贾琏脸都黄了。贾琏在凤姐身后,只望着平儿杀鸡抹脖使眼色儿”。
全靠平儿帮了他,说已经“留神搜了一搜,竟一点破绽也没有”,还建议凤姐如果不信可以亲自翻寻一遍去;这一说,倒让凤姐更相信没问题了,说“他便有这些东西,那里就叫咱们翻着了”。
王熙凤精明,平儿是她的心腹,相互几无秘密,但这一回却是失算了,被平儿骗了。
这事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平儿成了贾琏的大恩人。平儿说要拿这头发当“一生的把柄”,但是冷不防被贾琏给抢回去了,惹得她咬牙骂他“没良心的东西,过了河就拆桥”。
贾琏此时心情大好,一则谢平儿,二则见她“娇俏动情”,就“搂着求欢”,却被平儿夺手跑了。
平儿不爱贾琏,不喜欢他亲近吗?不是的。
她替贾琏遮掩,一方面是为了凤姐和家庭和谐,另一方面也是维护贾琏。
那她为什么不让贾琏亲近呢?看这段对话就有数了:
急得贾琏弯着腰恨道:“死促狭小淫妇!一定浪上人的火来,她又跑了。”
平儿在窗外笑道:“我浪我的,谁叫你动火了?难道图你受用一回,叫她知道了,又不待见我。”
平儿嘴里的“她”,自然就是王熙凤了。
事实上,平儿“浪”,是她对贾琏动情,也想与贾琏亲近,这本来就是正常的人性,和她作为通房丫头的权利;她也不是不管贾琏“动火”,而只是因为她考虑到了后果:贾琏“受用”了,自己却要遭遇王熙凤的“冷暴力”了。
与其如此,不如跑掉的好,这不仅是躲贾琏,也是冷却自己的情欲。
而情欲哪里是说冷却就冷却呢?这对她情绪是有明显影响的。
所以这时王熙凤回来看到平儿和贾琏隔着窗对话,感到奇怪,问是“什么意思”,平儿说“屋里一个人没有,我在他跟前做什么”,凤姐说“正是没人才好呢”,调侃她正可以有机会和贾琏亲近,这本是句玩笑话,平儿却较了真:
平儿听说,便说道:“这话是说我呢?”凤姐笑道:“不说你说谁?”平儿道:“别叫我说出好话来了。”说着,也不打帘子让凤姐,自己先摔帘子进来,往那边去了。
她的话挺硬,她“摔帘子”的行为挺反常。
因为她心里烦。
而王熙凤这样一个聪明能干的女人,对此却不明就里。也许,她作为一个正牌的二奶奶,认为就该独占贾琏,没法理解一个通房丫头的感情?
可惜的是,她管住了贾琏和平儿之间的亲近,却没法管住贾琏在外面胡来;而真正对她构成伤害的,正是他在外面的行为。
我觉得,这是王熙凤作为一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失算的地方;过于自我中心,过于自信掌控力,也是她失算的重要原因。
如果我猜想,既然那个环境下默认“娇妻美妾”,且平儿是王熙凤主动安排给贾琏做通房丫头的,那么凤姐对平儿与贾琏在一起不那么管束和嫉妒,或许能与平儿结成更密的“防护网”,或许会有效地收拢一点贾琏的行为,至少不至于出现在外偷娶的事,朋友们同意吗?
以上说法,欢迎留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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