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从奶奶坟前回来,大家围坐在丰盛的菜肴前犒劳自己,没再“谈情说爱”就餐的氛围颇为融洽,至于生活工作方面的事,我早准备好了应对策略——忽悠。忽悠在我不断的实践中,已由单纯的防护手段,演变成了复杂的生活艺术,当然,我说谎是迫不得已,出发点大多也是好的。在对你的倾诉中,我毫不避讳自己是个“负二代”,也没隐瞒做好事不留名但会记日记的习惯,更是不要脸地将心里的阴暗面展露在你的面前,如果只是为了塑造自己的光辉形象,凭我登峰造极的忽悠能力这些污点我自然可以一笔带过,但我没有那样做,那有违我的良心,尽管它确实不多了。不仅如此,就是在接下来的倾诉中,我也不会夹带丝毫“虚构艺术”的成分,相反我还会刻意修饰或舍去一些残酷的事实。就在我出走后的正月里,我接到表弟国明的电话,得知了姑丈到南昌某医院查出了“心肌坏死”的消息。几天后,我又听到妹夫的父亲在一起严重车祸(在昌夏公路广昌小水路段,一辆重型半挂牵引车追尾了一辆三轮摩托,三轮摩托在拖行中起火燃烧,“亲家”和另外一老者当场死亡且被烧得面目全非,另外两个乘客虽大难不死也生命垂危)中殒命的噩耗,而事故的主要责任人(准驾不符)是一个刚刚加入辛劳运输大军比我小两岁的河南人。
晚饭后,我去了姑丈家。他家在老街边上一幽暗的胡同里。13年的秋天,老屋改建成了一幢三层的砖瓦房。我到他家时,小表弟正在收拾行李,凌晨他将搭乘我小叔的面包车出石狮。国明神色黯然地坐在桌前,看我进来,脸上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年后姑姑回来过一次,不过呆了一天就走了。现在他们夫妻俩的关系已同水火,在一起只有没完没了的争斗。眼下,大家商讨的重点已不是给姑父做不做手术的问题,而是分派站队早点撇清那份连带的责任:姑姑跟小儿子已建立了某种牢靠的“联盟关系”,一心要脱离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二儿子游手好闲,自身难保;国明和姑丈两个身体孱弱的人在凄冷的屋檐下抱团取暖。
“姑父不在家?”环视一圈后,我问国明。
“出去了。”国明说。
“这么晚干嘛去了?”
“还能干嘛?他现在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牌。”
是呀,眼不见心不烦,总有一天我们会开窍的,会忏悔的,因为家族中有“死人比活人金贵”的传统。
噩耗,已使我耳不忍闻;惨象,尤使我目不忍视。我能说什么?我又能做什么?面对现实,我最擅长漠视与躲避。四年前,习总轻车简行来深圳考察的时候,我躲在寓所里痛心寡薄的异性缘。三年前,一搬运工从车顶滑落头部着地殒命不久,我半夜载着一束鲜花,从血色还未褪尽的金鹏A区8栋前的水泥路面上驶过。几个月后,当马航370倒栽进冰冷海面解体的时候,我还在思索你收下的那束花有没温暖你的梦。歌手姚贝娜出殡那天,我站在金山仓库的陡坡前,俯瞰坟山尽头的11栋,思念成疾。2015年12月20号,当万吨红泥压向光明新区柳溪工业园时,我深切感受到的却是孤独那沉重的分量,鬼压床一般思想和意识脱离了身体这一载体,陷入到难见天日的愁江苦海之中。三个多月后,当心神俱疲的阿康说要逃离深圳,我以“有事”为由没去跟他践行,事实上我是因你“名花有主的声明”失眠了几天,毫无精神,想到去市中心的拥堵路程心里就犯怵。现在,依然如此,避重就轻,写些“爱而不得,恋无可恋”的怨言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