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对生命的另一种存在状态的特殊诠释,它像凌晨的点点繁星,在整片无声无息的夜空中,骄傲的绽放着自己属于夜的魅力。
林漪蜷缩着身躯,披着单薄的灰色外套,坐在阴暗瘆人的天井中央,她抬着头,漠然地看着满天繁星。
她其实很喜欢星星,相较于高傲独孤永远独自高挂的月亮,她更喜欢永远闪耀着温暖光芒的星星。有一些星星虽然星光微弱,却也拼尽全力的想向世人展示自己那近乎可怜的光芒。
她挽起自己皱巴巴的袖子,看着密密麻麻丑陋的伤痕,苦涩的笑了,她讨厌看到这样丑陋的疤痕。她想,如果可以,我要把在这些疤痕上雕刻上美丽的刺青,那样,一定非常美,美得艳丽。
看着手中的满满一瓶的安眠药,林漪迟疑了,她本想在美丽的繁星的陪伴下,走入死亡。
可是骄傲倔强如她,始终是不甘心的。每次午夜梦回,她都会问,为什么上帝给她的是一个破碎冷漠的家庭,一个崇尚暴力的父亲,一个可以把懦弱演绎得如此决绝的母亲。
林漪身上弯弯曲曲的近乎可怕的疤痕,就是父亲每天给他的赏赐,这是她放走母亲有功的嘉奖。
她小心翼翼得抚摸着自己已经结痂的疤痕,仿佛在触摸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突然,她笑了。笑得没有任何的情感,近乎漠然。
她把自己当做一只没有刺的刺猬,其实她曾经也是一只美丽的刺猬,她也有一身漂亮的刺,只是有人残忍地一根一根把她珍爱的刺都连肉带血拔出来,然后她就变成了一只异类的刺猬,她也曾经试图把刺都给插回去,可是她忍着剧痛插回去的刺,在顷刻间都掉光了,而她也在没有办法重新长出美丽的刺。
渐渐地她变成了一个丧尸般的异类,没有感情,漠然的让人感到害怕。
她不喜欢温暖耀眼的白天,她只钟爱孤独冷寂的深夜。她没办法像世人一样,偏执的热爱幸福和快乐,她只对悲伤和痛苦情有独钟。
对于从小灵魂残缺的她来说,喜欢和爱到底为何物,她并不知道,她也没有所谓的喜欢和爱的概念。
是的,上帝明目张胆地剥夺她得到爱的权利,她也倔强地选择不去学会爱。所以理所应当的出自本能的不会爱。
如果真的要找出像曙光一样温暖的存在,那或许就是张翼了。
林漪对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她没有朋友,她也不想去拥有朋友这种生物。小时候,她能接触到的都是邻居的小孩,每次当她满心欢喜想和大家一起玩耍时,他们就都会对她有意无意的冷嘲热讽,嘲讽她是没妈妈的野孩子,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是根草。
这些有意无意的嘲讽,也有意无意地戳伤了林漪小小的还没有成熟的敏感的内心。
她渐渐远离了小伙伴,也渐渐地独自创造了只属于自己的昏暗的世界。
每次,她都会趴在房间的窗户边,偷偷看着外面成群结队玩耍嬉戏的邻居小朋友们。她内心无比的羡慕,但却也不敢在踏足他们的生活。
可能长时间没有品尝过所谓被关心的滋味,所以当张翼告诉她说:“你好,我叫张翼,你怎么哭了呢,你别哭,只要你愿意,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当你的聆听者。”
听到张翼这句话的时候,林漪发现自己冰封了七年的心开始慢慢融化了,暖暖的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她真的好着迷。
林漪没有想到,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她的沉寂许久的心海重新波涛汹涌。她发现,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
此后的每一天,她都盼望着再次见到这个叫做张翼的男孩子。可是,她等了好久,找寻了好久,依旧没有这个男孩子半点的讯息。
她对他的印象依旧只停留在他们初见的那一晚。她因为父亲的不理解和暴力,委屈地跑到学校,躲在黑漆漆的操场角落里哭泣,而那个在踢足球的男孩,许是看见女孩独自一人哭地太过肝肠寸断,好心过来安慰女孩,递给她一包纸巾,跟她说了这句话。而沉浸在悲伤中的女孩被男孩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竟然纸巾也没接过,就落荒而逃了。
她相信,这是上帝可怜她赐予她的宝物,她要去把他找回来。
高中白天上课的时间总是充实而又短暂,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之后,林漪总会迅速收拾好书包,跑到操场,她依旧坚持不懈地守株待兔,希望他能够再次来这里踢足球。
但一个月了,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林漪的生活里。
林漪感觉那颗滚烫的心渐渐要被冰冻起来了。
同桌墨初从远处像林漪走来,好奇地问:“这一个月,你每次放学就像着了魂似的,马不停蹄跑来操场,也没见你跑步啥的,你来这里干什么呀。”
墨初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林漪看着眼前的女孩,沉默不语,她想,对呀,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非得跟他说声谢谢吗?可能人家早就把自己忘了吧。自己这么执着,难道是喜欢上了人家?
突然,林漪愣住了。她不停地摇头,她告诉自己,不会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喜欢和爱的能力,何来的喜欢。
墨初看林漪惊慌的一直摇头,有点不安的小心说到,:“林漪,你没事吧?”
林漪缓过神来,尴尬地说道:“没事,我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墨初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林漪的背影渐行渐远。她不像其他同学一样排斥林漪,她觉得林漪并非是像她表面那般不近人情,冷漠疏离。相反,她很心疼林漪,她从林漪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浓浓的忧伤,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孩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悲伤和成年人身上才有的漠然。
林漪看了看手表,快五点了,她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竟然快速向家跑去。她今天竟然忘了把握时间。等下回到家,肯定又会招到父亲的打骂。
果然,走进家门的那一刻,就听到父亲恶狠狠地声音,“你这个属虎的败家女,在外面潇洒到现在才回来啊,你现在胆子肥了,今晚别吃饭了,读书读书,读什么书,乞丐命就不要做皇帝梦了。”
林漪强忍着泪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父亲看着林漪这副模样,竟然把自己手中的茶杯恶狠狠地朝着林漪砸去,林漪倔强地没有躲闪,硬生生地被砸中了脸,被砸的地方快速地肿了起来。
“还不快去洗碗做饭,看到你就烦。”父亲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卧室,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地辱骂林漪。
林漪只能诚惶诚恐的洗碗做饭。
深夜十二点,父亲已经入睡。林漪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咬着被子,泣不成声。为了不吵醒隔壁屋子熟睡的父亲,她强忍着不哭出声音。
夜色渐浓,林漪在哭泣中渐渐入睡。梦境真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它就像另一个平行的世界,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意念去支配它演绎你想要的剧情。
林漪在梦中见到了那个撩动她心弦的男孩,他依旧穿着他那蓝白足球服在足球场上肆意地踢球,活力张扬,竟然比阳光还要耀眼几分。中场休息时,在观众席的林漪想要冲下去找他时,她发现,黎舜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同样阳光明媚的女孩,笑靥如花,正在兴致勃勃地向黎舜谈论着什么趣事,而黎舜也是不是地摸摸她的头,温柔而甜蜜。
林漪被这一幕刺痛了双眼,她竟然留下来眼泪,她突然发现心好痛,似乎快要窒息了。
突然,林漪猛地睁开了双眼,她感觉到自己眼角的滚烫,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原来自己竟然留下来眼泪。
她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下了床,小声地打开抽屉,拿出了那本她最喜欢的灰色笔记本。
她小心地打开,在笔记本的第一页,郑重其事地写下:
我,林漪,喜欢你,张翼。你快点出现,可以吗?
笔尖停留在问好上,林漪趴在桌子上,无声地流泪,她真的也好想拥有一份独有的爱,可是,为什么上帝要这么明目张胆的不公平,就连梦境,都如此的让人心碎。
不知不觉,天已经微微亮了。林漪走出房门,看到了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美好的余光照亮了林漪的身体,她突然觉得,世间,其实也挺美好的。至少,自然万物,待她还是挺温和的。
一天一天的校园生活,让林漪渐渐忘记了伤痛,虽然还是会每天被父亲苛责,但习惯是一个好东西,它会让你对一件事情从波涛汹涌到渐渐心如止水。
这一天,林漪突然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谈话,这是她第一次被叫进办公室,虽然对老师的用意疑惑不解,但林漪还是没有说什么,静静地去了办公室。
墨初看着林漪离开,若有所思。
来到办公室,林漪礼貌性地敲了敲门,老师示意林漪进来,林漪惴惴不安地走到老师面前停下来,静静地看着老师。
老师调整了一下自己坐着的姿势,随后开口说到:“林漪同学,你有没有偷苏梓龙的钱?”
林漪听完,怔在原地,她突然大声说到:“老师,不知您为何觉得会是我偷的?”
“梓龙同学说你今天只有经过他的课桌,有没有,搜一下就知道了。老师,也得先问清楚。”老师平静地说,仿佛在例行公事一般的冷漠。
突然,墨初闯进来,对着老师恶狠狠地说:“老师,您太过分了,您怎么可以随便搜查别人的东西,你这是侵犯别人的隐私,仅仅只凭借林漪路过梓龙的课桌,就断定她偷了梓龙的钱,那未必太武断了。”
“初初,你别激动。”林漪被墨初的架势吓到了,但同时,她感到心里暖暖的,墨初竟然为了维护自己,不惜跟班主任说理。
班主任还想说些什么,林漪就被墨初气冲冲地拉走了。“林漪,我们走,她不配当老师。”
林漪被墨初拉走了,留下了气急败坏的班主任在原地想骂人没处骂。
林漪任由着墨初牵着,两人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操场。两个女孩席地盘腿而坐。
“班主任也真是,怎么可以随便说要搜人书包啊,她难道不知道这是侵犯人家隐私的事情吗”墨初此时还在愤愤地打抱不平。
林漪转过头,看着喋喋不休的墨初,她突然发现,这个女孩好可爱,在阳光的照耀榨下,她的侧脸显得如此的明媚可爱。
“可能因为我家里穷,老师和同学们才会理所应当认为是我偷的吧”林漪苦笑道。
墨初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转过来张开双臂抱住了林漪,郑重而凌然。
林漪被墨初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不一会儿,林漪却哭了。
可能是因为被冤枉太过委屈,也可能因为这她生命中的第一个拥抱。总之她哭了,彻彻底底地放声大哭起来。
墨初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静静拥抱着林漪,仿佛世间的时间流动在此刻已经冻结。
墨初不知道林漪会突然放声大哭。看着她因为哭泣而不断起伏的背影,她突然很心疼这个瘦弱的小女孩。
林漪第一次发现在她的生命中居然也会出现如同暖阳般的人,比如黎舜,比如墨初。
重回到教室,正是上课时间,墨初和林漪就在众人炯炯的目光下走进教室。
班主任老师意外的没有批评她们两个。但却能够感受到讲台下同学们或意外过鄙夷的目光。
“我听说林漪偷了梓龙的钱,梓龙说今天就只有林漪站在他课桌过,不是她偷的,难道钱还能自己不翼而飞吗?我觉得就是她偷的”坐在林漪后桌的两个女生小声地谈论着,声音很小,小到刚好林漪能够听得见。
林漪嘴角微微上扬,冷冷一笑。这世间,太多幸灾乐祸的人,他们都以为自己如同伟大的马尔克斯,总是竭尽全力的把道途听说演绎成惊心动魄的摄人故事。
下课铃响后,林漪在教室门口挡住了正往教室外走的后桌两人。
后桌两个同学,看到林漪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气急败坏地大声说到:“你干什么,林漪,好狗不挡道。”
林漪依旧冷漠地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