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念初雨』
一条不甚宽广的乡村道路。道路的一旁是油绿的苞米地,另一旁是一片无人打理的荒地,从那一排稀疏的垂柳空隙间可以看到许多不知名的野花,黄的,紫的,红的……各式各样,十分欢愉的开着。
在这一条道上,夏日的早晨,这里的行人是极少的。除了某个刚刚步入社会的稚嫩小伙会赶着牛群,慢慢悠悠的经过,有时还会用树叶断断续续的吹出一首耳熟能详的歌,似乎是专门吹给那个尚未遇到的,最心爱的远方姑娘。又或者是某个儿女不在身边的老人,背着一捆柴,步履维艰的经过这儿,他呼吸困难,喘着粗气,这一呼一吸之间,似乎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但此时铃声响处,从道路的那个拐角转出一辆轻快的自行车,车上是一位穿着洁白连衣裙的少女,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她披散着的黑色长发下还藏着两个可爱俏皮的小辫子,只有当她迎着风的时候,才能看得到那两个小辫子若隐若现的飘飞在风中。她的鞋袜也是一体的白色,她妖娆的身姿,健康的颜色,灵便的肢体,以及挂在脸上的愉悦,恰好与这夏季的蓬勃盎然融为一体。
在这宁静的道上,在绿柳的浅荫下,她如轻盈的蝶,疾速掠过,时而弯腰俯身,奋力前行,时而直起身来,张开手臂,展示她的身姿,适时将飘逸的发拨到耳后,整理衣裳。这时缓时急的风常常挑翻她的裙摆,暴露裙内隐藏的秘密。这一路,夏色水声,云光鸟语,在她本就愉快的心里又增添了几分颜色。她如树上的鸟儿一样美丽,一样活泼,一样自由。
突然一个平和的转弯,她就消失在了这条平坦宽阔的乡村道路上。
此时,这个村子也开始慢慢的热闹起来。小孩子们总是比大人们要早,已经成群结队的在打打闹闹,相互追赶了。渐渐的是锅碗瓢乒乒乓乓的敲击声,家家户户冒出了袅袅炊烟,大家开始烧火煮饭了。女人们手脚麻利,不过半个多小时,饭菜的香味便弥散开来。
等吃完了饭,那些成年男人们便在道路尽头的那片宽敞土地上聚集起来。呼噜噜的用烟筒吸烟,如那些女人们一般聊着家长里短。有些人大声的说着笑着,手舞足蹈,有些人只默默的听着吸烟。
那铃声又响了,还是那个少女,只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她坐在了一个男孩的身后,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们的关系。但是女孩还是不敢把手放在男孩的腰间,男人们调侃了那个男孩几句,男孩灿烂的对着他们傻笑,女孩没说话,只是一直低着头。此刻她已是心头跳个不停,脸颊绯红,染入冰肌深浅。他们就这样缓缓的行着,此刻男人们是安静的,并且都望着他们。眼神里有着某种东西,而这是无法言说的。他们身姿轻盈,渐渐的驶离了男人们的视线。不知要到哪一个浪漫的地方去谈情说爱。这青春年华啊,总是要献给自己最心爱的人。
男人们目送走了那一对男女,转而回头,却又似乎一时找不到话题了。都沉默着。可能是感觉到了这其中的尴尬,就都渐渐散去了。
太阳炙烤着大地,男人女人们在各自的土地上挥汗如雨。他们各自沉默着,他们得把他们的全部精力献给这一片土地。偶尔也会坐下来休息一下,并且找些乐子。刚结婚的小夫妻也坐下休息,男人讲了个粗俗的笑话,女人便羞红了脸,一边在嘴里骂着,一边靠在了男人的肩上。男人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但是眼睛里却是显出了深深的失落。为什么失落呢?许是对远方的向往,和对妻子的愧疚。
接着便默默回了那片土地上,并冲着还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喊:"你坐在那监督我吧。"女人笑的更加灿烂了。
这夏日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漫长,阳光很快就没有那么强烈了。渐渐的移动到山顶上,很快就把那一片天空染成了紫红色。男人们扛着锄头,女人们拿着他们的烟袋和茶壶,扑去了身上的尘埃,掠齐了鬓发。他们并肩走着,说说笑笑,这一天的劳苦就到此结束了。回到那个恰好能够遮蔽风雨家里,老人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他们。孩子们也赶着牛群回到了家里,奶奶在厨房里摆弄了会,便叫着全家人吃饭了。也来不及洗手,孩子们的指甲缝里还有着今天和小伙伴们玩耍的痕迹,泥巴和不明液体在他们的手上绘制出了一幅幅抽象画派的图案。农村的孩子可没那么多讲究。
那铃声又想起,男孩拉着女孩回来了,女孩一只手拎着一些吃食,用礼品袋子包装得很整齐。她低着头,脸颊绯红,但与中午不同的,她的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男孩的腰间。吃完饭的男人们似乎约着一般,又在同样的地方聚集,男孩和几个年长的人打了招呼便带着女孩匆匆远离了他们的视线,消失在了公路的拐角处。男人们沉默片刻之后,又很快找到了新的话题,他们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各自回家,因为他们今天晚上的休闲时光才刚刚开始。他们用烟筒吸着烟,咕噜噜,咕噜噜,这个吸完了,又换另一个,他们聊着某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村口那家的寡妇长的很标志,某家的牛今天摔断了腿……他们似乎有着永远聊不完的话题……
夜渐渐深了,偶尔有人打着电筒从某家门前路过,那家的狗就开始拼命地狂叫起来,这叫声很快就覆盖了整个村子。男人们抽完最后一口烟,就各自回家了。躺在床上,搂着自己的女人,渐渐的进入梦乡。呼噜声此起彼伏,可是并没有人会因为这呼噜声而睡不着,因为这一天大家都太累了。
夜晚真是极其的安静,偶尔会有昆虫在唧唧夜话,忽然又停下来了,似乎是怕会打扰到正在熟睡的人们。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而它又将唤起谁对生活的热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