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梦里童年已远去 人到乡关又飘来
当馨雅回到家时，开门的儿子一下扑在怀里，小手臂抱着自己，他无比关心又担心的问：“妈妈，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呀？我刚才都去街上找你几次了，就是不知道你在哪里。”
馨雅摸摸柳桂文雅的头回答说：“妈妈跟甄阿姨出去聊了一会儿天，看把我乖宝贝急得，走，跟妈妈去收拾东西，明天回柳家湾去。”
柳桂文雅跟在身后说：“妈妈，我这不是急，我是担心你才回来，又不熟悉舅舅他们这条路，所以才去看看的。”
馨雅回头拍拍他的脸蛋儿笑着说：“妈妈知道了，是担心不是急，咬文嚼字的秀才，跟你爸一个样。明天给你收拾个大包背上。”
柳桂文雅能干地说：“好呀，我全部背上，你空手就行了。”
馨雅开始收拾了：“看把你能干的，来帮妈妈拉着箱子，你也帮妈妈记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掉哪一家的喔。”
小文雅“哦”的答应一声就一起帮妈妈装东西。馨雅的母亲也过来帮忙，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睡觉的时候馨雅又问儿子：“宝贝，今晚还跟妈妈在一起，好吗？。”
小文雅回答说：“不，妈妈，我昨天晚上把我的故事全都讲完了，今天都没有什么话说了，我要要早些去睡了，明天好赶早班车。妈妈，晚安。”
小家伙说完就到他的阳台上去了。馨雅也随后跟到了阳台，坐在他的小床上，小文雅又说：“妈妈，你也早点去睡吧，不用管我，我一直都自己睡的。”
馨雅拍拍他说：“妈妈就坐一会儿，妈妈想看文文睡觉，你睡着了妈妈就进去。”
小文雅答应着：“嗯，那好嘛，我睡了，妈妈。”
娘儿俩不再说话。馨雅看着她的宝贝，禁不住百感交集，往事历历在目犹在昨天，从十月怀胎到他瓜瓜坠地，从他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从教他读书识字到现在已经上了中学，所有所有的记忆都是那么美好那么温暖。他的小手抓在身上，他的小嘴巴吸吮乳汁，眼里有他天真烂漫的笑容，耳畔有他稚嫩天籁的声音，他的一切就如圣手一般轻轻一动便会拨动自己的心灵。
可是在这近四的时间年里，自己没有送他上过一天学，没有开过一次家长会，没有辅导过他一次学习，没有亲手为他做过一次饭，他小小的一个人儿就在阳台上悄悄地成长，他孤单害怕了向谁诉说？他委屈伤心了又在哪里哭啊？是谁教会了他过目成诵？他又是怎样学会了慢条斯理？……作为妈妈，她觉得自己对不住孩子，欠他太多太多，想着想着禁不住眼泪花花潸然而下，抹掉又来。正在伤感思忖间，又听见儿子的声音：“妈妈，你莫哭嘛，文文睡不着。”
小文雅坐了起来，用他的小手帮她擦拭眼泪，馨雅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把儿子搂在怀里：“宝贝呀，妈妈真是对不住你，你恨不恨妈妈？”
小文雅却平静地安慰找她：“妈妈，你和爸爸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我的学费生活费零花钱还有衣服都是你们给我的，你和爸爸在外面也很辛苦，我已经长大了，我懂。妈妈，你去睡吧，我来陪你。”
馨雅又难过又激动又幸福：“好文文，你是妈妈的好宝贝。”刚刚十岁多的孩子，竟是这般的善解人意，理解父母，文雍和馨雅是何其幸运，养育了这么一个儿子。
这一夜，娘儿俩又说了好久好久的话，都不知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从县城到柳家湾镇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馨雅望着窗外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色，这是她和文雍共同的家乡，她的生命旅程绝大部分就是从这里出发的，她更清楚这是文雍魂牵梦萦的天堂，越是临近心里就越是有些期盼还有些兴奋。
柳家湾镇位于巴山深处的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就是两边大山连绵不绝，中间夹着一些大大小小的一块块平地或坡地的那种峡谷地带。多的是奇形怪状的石头石山，蜿蜒曲折的沟沟壑壑，种类繁多的花草树木，清清亮亮的河流小溪，细小而有些仙气的悬泉飞瀑，夏秋时节雨后常能看到彩虹，冬季和早春有漫天飞舞的雪花。按现在都市人没见过多少山水的眼光，这里的确算得上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文雍就是在这里出生。他经常都会无限留恋地回忆起儿时的家乡映像， 那是一个自自然然的世界，在他眼里非常神奇，那些野花肆无忌惮地开着，蜜蜂呆头呆脑地忙着，草丛中有蝴蝶翩翩飞舞美丽着，各种鸟雀叽叽喳喳快乐着，还有成群结队的蜻蜓，懒洋无气的秋蝉，冬去春来的燕子，当然还有各家各户的小鸡小鸭，小猫小狗，牛羊牲畜，满眼的五彩缤纷，满耳的万千歌唱，满心的花花世界。常常望着那些好看的，听着那些好听的，嗅着那些好香的，傻傻地呆几个时辰，有时会在暖洋洋的太阳下面糊里糊涂地睡在草丛中，醒来时已经被大人放在屋里的床上了。
文雍家里兄弟姐妹本来是七个，未曾谋面排行第二的哥哥就仅仅因为感冒高烧成肺炎而早早地去了天堂。剩下来继续在人间体验如何为人的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和妹妹。
童年的那些年月，绝大多数人们都生活得有些窘迫贫穷，但在文雍的心里却没有太多的映像，排行第四的他穿着大哥穿过的小棉袄还是一样的温暖，整年都吃着那些家里种的或集体分来的红薯，酸菜，土豆，南瓜，扁豆，茄子，萝卜，玉米，小麦面粉，萝卜，白菜……依然那般地可口香甜。没有味精和化学香料，没有橙汁、可乐和酸奶，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一类东西叫饮料。见过的水果就是房前屋后的雪梨，橘子，桃子，李子，花红，灵卿，柿子，野坡上的刺萢，野草莓，猕猴桃，当然还有满山的核桃树。家里餐桌上所有的味道都来自他奶奶亲手种植的那些香菜，辣椒，小茴香，青花椒，卤巴，还有她自制的豆豉，豆瓣辣酱，酸菜，泡菜，腌菜，红豆腐。一点都不觉得苦，完全体会不到大人为了他们这一张张要吃要喝的嘴巴所承受的各种艰辛和苦楚。
儿时的天空是澄明清澈的，除了蓝天白云之外虽然也有雷鸣闪电，还有暴雨倾盆，但没有酸雨和雾霾。知道有好人和坏人，却不知道有虚假和伪善。知道冷暖疼痛，不知道痛苦心寒。
最幸福且有回报的等待，就是年复一年地等着过年，他大半快乐美好的童年记忆与此相关。因为，基本上每年都有一套新衣服，和小伙伴们在一起时显摆着，臭美着。每年都会走很多很多的亲戚，基本上从正月初一走到十五，走到家家户户都是客，被大人们宠着，稀罕着，享受着一整年都在盼望和回味的美食。觉得这世界上最好的日子都在这段时间里，只要能去走亲戚，就是跋山涉水，路途遥远也不觉劳累，有时小脚丫子走出泡来都不吭声。但好日子总是短暂的， 每年都是那么依依不舍，每年都是那么不甘心情愿。
当然过年还有更开心的事，那就是几乎每次他都能在外爷舅舅家看到如兰，知菊两位表姐，说是姐其实他们都是同年生的，相差不过两三月。如兰是他幺姨家的独生闺女，本来老祖宗复姓欧阳，到他们这里却少了一个阳字，除了祭祀祖宗等重要场合外，平常里就只叫欧了。知菊是他舅舅家的三女儿，大名叫杨知菊，平常大人都叫她三菊。好像从记事起文雍就和她们最是要好，平常一年难得见几次，每次时间都很短，除了暑假天，就只有过年的时候可以在一起玩几天，那就他是最开心的事了。
知菊表姐经常会给文雍揣些吃的东西在她的衣兜里，什么葵花籽呀南瓜籽呀，什么核桃呀花红呀，什么季节有什么吃的她就会给文雍带些来。那时候赶集的日子是每隔七天才一次，有时候知菊表姐会随着大人们来赶集，儿时的文雍好像总是在等着盼着见到她。每次在她从小衣兜里给文雍掏出那些都捂得有些发热的美味的东西的时候，文雍总是会象个小馋猫似的望着她。
但是，文雍小时候很穷的，不知道啥叫零花钱，一直都没有回报过知菊表姐，好在他母亲每年都会给知菊表姐做件漂亮的花衣裳，穿起来像个小仙子，她说话很好听，笑声悦耳动听像唱歌。
如兰表姐比知菊表姐小十四天，但比文雍大两月，但她和文雍三菊却有些不同，她坐在那里就是规规矩矩，走起路来也是轻脚妙手的，从不大声说话，总是轻言细语活脱脱一个小淑女。只有他们仨一起，没有大人在旁边的时候，她就会活泼放肆一点，也会尖叫笑闹，文雍知菊有零食的时候都会分给她，她也会给他们，但她有时会有水果糖给文雍知菊，那是很稀罕奢侈的东西，文雍和知菊都很羡慕。如兰表姐眼睛大大的，像是会说话一样，如宝石一般神秘晶亮，似有一种魔力让文雍如影随形总是跟在她左右。
他们之间的游戏除了跳格，主要是玩键子，可以踢键子，比赛花式和数量，也可以象打羽毛球一样用木拍纸板打，多余的那个人就站在中间当网子。文雍小时候胖嘟嘟的，踢也不行，打也不行，经常当裁判或当网子，但他却非常愿意，也很开心。在整整一个童年的岁月里，他都能看到并相信这个世界有仙山琼阁，有飞天神仙。而如兰、知菊两位姐姐就是他儿时心中最美的仙子。让他的世界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暖心的期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