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老周家有三兄妹,大哥周秉义和二姐周蓉都上了北大。这对满是土坯平房的“光字片儿”来说,那绝对是奇迹了。他俩的婚姻也随之脱离了贫民阶层。而周家却一直过着苦哈哈的日子,周家里一直照顾二老的恰是最平庸的老三周秉昆。二老在世时,就连老三也没沾着哥哥姐姐的光。反倒是替周蓉带大了女儿周蓉,这恰恰体现了周家的家风。
棚户区中,能做到这点的原生家庭实在难得。周志刚甚至都没拜会过政府大院中的亲家。家风无言,却溶于血液。其实,想象一下,如果您也有这样三个孩子,老大老二的婚姻都完成了阶层穿越,而老三却要娶回一个没有工作的小寡妇,还带着一个瞎弟弟,怀了强奸犯的种。而仅仅看到的加分项是照看自己老伴儿的那份善良。周志刚的确胸襟宽阔。
有周志刚的正,才有周秉义的刚。有周志刚的仁,才有周秉昆的善和对爱的执着,以及对朋友们的义。
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家教之严也是儿女成才的主要原因。与母亲的慈爱不同,父亲常常是孩子们的天敌,但也是行为的标尺。贫民中,两人同时“高中”名校的家庭中往往都有周志刚这样的父亲和一个互补的慈母。
周秉义能娶到高干之女郝冬梅,也有历史的因素。他学业优秀,一表人才,是有个人魅力的。但棚户区的工人子弟与高墙大院里的公主结为连理,也拜插队所赐。郝冬梅父亲平反后,母亲开始是反对这门亲事的。
见到周秉义本人后,金月姬终于接受了这个平民女婿。在政府体系里,这样的资源有与没有,差别是非常大的。能力只能在机会之上得以体现,应该说如果只有周秉义的刚,现实中,必定碰得头破血流。
对比《大江大河》这部剧里,走关系几乎是常规。光字片儿的穷人面对“失业潮”,抱团取暖可以理解。但与南方那种基于交换的契约式互通有无不同,朋友不帮忙在北方是一种说不过去的“罪过”。这才有权力的拥有者怕见穷亲戚,郝冬梅的母亲就是这样。
周秉义的策略是建立一个标尺,亲弟弟几次求上门,都被拒了。这个清晰的标尺就免去了他很多麻烦。他要做大事,管着一方水土,不得不在“立杆”时做得那么绝情。其实,他还是想帮弟弟的。是老三在替他和周蓉尽孝,是老三帮助带玥玥。他后来还是在搬迁问题上和老三儿子找工作的问题上帮了忙。
可他一直为此纠结,因为他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官场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权力实在太有诱惑力了,他如此政治洁癖,还是被人告了。而且不止一次,官场生态是怎样的,周秉义心知肚明。他多少还是有身铠甲的(岳父是前省长),不仅走上塔尖这条路,明显是一个越走越窄的零和博弈,就是完成“光字片儿”消失计划,他也如履薄冰。因为进入市场式的契约社会不过十几年,底层民众不可能有充分的法律意识,就是朋友在利益面前也扛不住。
周蓉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很聪明。但她也因此有些“飘”。做事不管不顾,小时候犯错,连累哥哥挨罚。长大背着父母,远嫁落魄诗人。她很少考虑他人的感受。这被认为是一种“自私”,确实与那个年代的价值观有些冲突。
但今天看,这样的叛逆者,如果能保持经济自立,不给家人添麻烦,也算说得过去。她并未完全做到,她是从女儿的任性中获得了自我教育。因为她从女儿身上看到了她自己,人往往在自我认知方面存在盲区。蔡晓光对周蓉的转变起到了很大作用,家道中落往往能激发人的潜能。蔡晓光没有成为失落的纨绔子弟,而是另辟蹊径成为了文艺青年。后来又与周蓉结婚,成为导演,他是剧中最具适应能力的一个人。需要帮助时,往往有他的身影,做人洒脱,什么都能想开,是周蓉的福星。周蓉最后成为了作家,作为新女性,她绝对是人生赢家了。
周秉昆在哥哥姐姐的光环下,显得灰头土脸,在酱油厂结交了一帮工友。改革大潮汹涌而来,统购统销的国营厂,在紧缺经济的窗口期,连定价权都没有,没落已是必然。大批工人下岗,好不容易混成编辑的周秉昆最终还是没逃过市场经济的大浪淘沙。
哥哥姐姐让他周秉昆知道了什么是优秀;正直倔强的父亲让他知道了做人比做事更重要;而苦命漂亮的媳妇郑娟让他知道了“平凡的小爱一样可以有滋有味”;
周秉昆在朋友那里混出了好人缘,在父母那,他尽了孝,也从中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没那么聪明,却也让自己那一点点才华得到了师傅的认可。
结婚前后,夫妻感情是热烈的。这对所有人都一样,但周秉昆从郑娟那感受到的是一生的“滔滔江水”,可以消解困难,甚至灾难。房子得而复失,为非血缘儿子失手入狱,一关就是十二年,这是怎样的人生磨难啊!
是的,换一个人也许就崩溃了。可他没有,为什么呢?荣耀有大哥,才学有二姐,幸福有郑娟,还有那么多认可他的朋友。是的,有这么多人爱他,关心他,他的苦不是“无望的苦”,人可以被希望安抚,人也可以从平凡中感受平和的幸福。当你没有什么懊悔,问心无愧时,人真正需要的东西并不多。因为来到这世界时也没带什么“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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