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等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美丽的山谷里,坐落着怪物村。这里住满了奇形怪状的怪物,有男有女。他们都丑陋极了,可是也聪明极了。只要有人类愿意与他们共浴爱河,他们就会褪掉怪物的皮囊,变化出跟人类一样的外表。

没有人会爱上怪物丑陋的脸,所以怪物只好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去俘获人类的芳心。他们很快发现,人类并不如同吹嘘出来的那般高智能,他们的很多习性跟最低等的动物无异。而且许多人类根本不知道真爱是什么东西,他们自以为是地滥用自己的感情,热衷于把同情、感动、崇拜、妒忌等感觉与爱情相混淆。还有些人出于虚荣心或是孤独感,急迫地看见爱情就要飞扑上去,很少认真思考。因此对于怪物们来说,人类面对爱情时总能漏洞百出,要与他们相恋,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一段时间后,怪物村变成了有一半人类,一半怪物的村子。怪物的人类伴侣们搬进来,找到伴侣的怪物们也变成了人类。剩下的怪物们不免有些心急了。而这时,他们发现人类没那么好骗了,出现了两种人,一种人跟谁都好,可总也不表明自己究竟喜欢谁。一个人只能救一个怪物,所以一个人跟许多个怪物都腻歪来腻歪去的,实在没什么作用。还有一种人警觉性过高,他们躲得远远的,根本不相信世界上还有爱情,拒绝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同时恐惧婚姻。在这种情况下,怪物们只好采取特殊手段。他们准备更多的礼物,他们表露更多的诚意,他们许下更多的誓言,他们花更多的时间等。渐渐的,也有人开始投降。怪物们发现人类之中有人在帮忙,他们催人恋爱,催人结婚,这些人被人类称为“亲属”。

又过了一段时间,怪物村的怪物数量越来越少了。仅剩下的两个小怪物开始遭到人们的嘲笑,他们经受着各种欺负与打击,可还是恋爱不成。他们中一个是七眼怪,一个是喷火怪,他们有些自怨自艾。说不上为什么,在恋爱面前他们总也主动不起来。七眼怪的七只眼睛哪只都不敢正视别人说出那些肉麻的话,喷火怪一着急就要冒出火来。他们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他们很悲伤。也许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变成人类了。

喷火怪很为七眼怪着急,他觉得七眼怪可真帅气啊,那七只大眼睛,总是炯炯有神的,而且还能看得特别远。他担心七眼怪是为了陪伴自己而不去恋爱的,于是故意恶声恶气地问七眼怪,“喂,你为什么不恋爱?”七眼怪说没有人会喜欢我的。喷火怪说怎么可能啊,你多有意思啊。七眼怪只好告诉喷火怪,他的七只眼睛,一不小心就能看穿人的心灵。他受不了人类的口是心非,受不了心有二意,受不了谎话。

七眼怪很为喷火怪着急,他觉得喷火怪可真厉害啊,喷出的火苗又热又亮,在冬天里多么实用啊。他一眼就看出了喷火怪为自己的担心,可是却看不出喷火怪为什么不去谈恋爱。喷火怪说我心里有一捧火,让我总是忍不住向要吐出来。我在等那个能让我变得温柔的人,让我想要跟她长相厮守,那才是爱情。

很快,怪物村的村长受不了了。他认为这两只小怪极大影响了整个村子迈入人类社会的进程,于是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他们再不找到人恋爱,他们就要被火烧死。

七眼怪害怕极了,他一咬牙捅瞎了自己的五只眼睛,然后火速捕获了一个人的芳心。喷火怪就什么也不做。在广场上架起火堆要烧死喷火怪的时候,他才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了眼前的所有人。每个人都要上前来在他面前添一把柴,他谁也认不出来了,人类似乎都长得那一个样子。直到一个很清秀的年轻男人走上前来,他的眼睛又大又亮,他悲哀地盯着喷火怪。喷火怪很有把握,他小声说,喂喂,你是小七眼吧?

年轻人难为情似的愣住了,他身边站着一个大眼睛长头发的漂亮姑娘,横眉立目地把柴丢到喷火怪身上,嘴上喊着“烧死这个妖怪!烧死他!”

喷火怪笑嘻嘻地对年轻人眨了眨眼睛,“你看,我就说吧,肯定有人喜欢你,你多有意思啊。”年轻人忍不住开了口,他说,你这是何苦呢?

喷火怪小声说,我还在等,我还在等。

村长跟几个帮手走上前来,他们推搡开年轻人跟那个漂亮的姑娘,他们“嘭”一下点燃了那一大堆柴火。

好烫!喷火怪咬着牙笑嘻嘻,他对着年轻男人的方向,视线逐渐被烟雾模糊,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不要告别!不要悲伤!我还在等!我还在等!

刚刚那个年轻的姑娘忽然冲上前来,她敏捷地跳上那火堆,飞身一跃,扑在了喷火怪身上。她凑上来,忘乎所以地吻了他。那一刻喷火怪惊呆了,他几乎动弹不得,浑身一阵发冷一阵发烫,接下来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听见惊呼声,噼噼啪啪的火苗声,然后是泼水声。火被扑灭了,姑娘直起腰来,捧起了他的脸。他的脸映在姑娘水一般的瞳孔里,他变成了一个面目白净的小伙子。

“我成了人了?我?”喷火怪惊怖地大叫着,他摇晃着姑娘的肩膀,“你为什么!”

姑娘揪着他的耳朵说,你要的爱情你早都等到了,你对着七眼怪的时候你从来不喷火,你对着七眼怪的时候你从来都很温柔,你愿意一直陪着七眼怪,跟七眼怪长相厮守,难道不对吗?

喷火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说天啊,我以为我们这不会是个耽美故事的。

姑娘笑了,神采奕奕,她说你没有喜欢上一个男人,你只是认错了人,我才是七眼怪,我是女生,一直以来,我假装自己是汉子。

喷火怪又惊又喜,他先是一把搂住了姑娘,继而又担心问,那刚刚那个年轻人呢?你要离开他吗?他好可怜。

“才不呢。”小七笑着说,“人类啊,他们早习惯了背叛跟欺骗了。不然以他们那么笨的脑子,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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