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锦安
壹
“玉清有命,告下三元;十方曹治,禀命所宣;各统部属,立至坛前;转扬大化,开济人天;急急如律令!”
老道士刚念出神降咒,灵堂里那几十根白森森的蜡烛猛然间熄灭了!屋内顿时变得漆黑一片。灵位前,一张黑白照片面容安详,只是在此刻,却显得诡异了许多。
老道士眯眼冷笑,右手忽从背后拔出一把桃木剑,左手从口袋里捻了一道黄符纸,挑上剑尖,口中不知何时含了黄酒,一口喷出,黄符纸竟无火自燃,顷刻作灰。霎时间,妖风四起,灵堂里站立着的死者家属均是倒吸凉气,惊恐万分。
“道..道长,这是家父回来了吗...”身后不远处一名着黑色中山装的男子问道。
老道士没有说话,双眼死死地盯着灵位上那微笑着的老者遗像,手中桃木剑竟开始微微颤抖,这时,遗像上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无比,老道士一惊,大喝道:“妖孽,速速退去,勿阻赵氏先考归来之路!”可话音刚落,死者灵位居然一声炸响,劈作两半,老道士见势不对,脚下一蹬,整个人飞将起来,执桃木剑立于寿棺之上,口中念诀,振振有声。只见棺木缝隙中开始徐徐冒出黑烟,恶臭难闻。约一炷香功夫,老道士突然将桃木剑一劈为二,只听得棺木中一声惨叫,蜡烛重新亮了起来。
老道士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微笑着点点头,从寿棺上跳了下来。冲着面前的死者家属说了句:“妖孽已除,为老者重设灵堂吧。”家属听完此话又惊又喜,那中山装男子上前便道:“道长真乃神人也,此番真是有劳道长了。后厅特设晚宴,道长用过便饭再走可好。”
老道士呵呵一笑,这几日肚中早已缺了油水,刚想应承,转身看了一眼老者遗像,本是带笑的脸上瞬间变色!
“喔..赵先生美意老道心领了,只是老道今日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老道士说完,不顾赵先生与家属谦让,背着驱魔袋匆匆走出了赵公馆。
贰
这个老道,便是阿乐的师父。
那一天,雨下的很大,大到让人害怕。
阿乐坐在道观门口,呆呆地望着雨中那上山的小路,它被雨水洗的有些模糊了。阿乐并不担心这越来越大的雨,只是这个时辰,师父还没有回来。
他早该回来。
若没回来,那必定是在谁人家里吃了请,贪了杯。
再不然,就是出了事。
师傅不会出事,他做事一向谨慎,冒险的生意不会做。
只是这雨越来越大了,山路湿滑,泥泞难行,一个跟头栽下去,便再也爬不起来。
正想着,小路上显出一个人影,黄袍蒜帽,吃力的往山上走。
师父回来了。
阿乐赶忙起身迎接,没想师父一进门,还没等阿乐接过雨伞,便被一把推开。
他神色有些紧张,淋湿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忙走到茅山祖师像前,从桌上取了火柴,颤抖着擦亮,却怎么也点不着上供的香,火柴灭了,气得他一把摔到地上,又去抽屉里找了打火机,这才引着。他站在那里不停的拜着茅山祖师像,手中的香也在发颤。
他从未这样惊慌。
这一趟,想必出了事。
“今日赵家的法事可是顺利?”阿乐明知故问。
老道不作答,慢慢的把香火插进香炉,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他突然问道:“阿乐,你跟随师父学习茅山道术有多少时日了?”
阿乐道:“三年有余。”
师父点点头,又问:“可习得一点皮毛?”
阿乐应道:“道场画符皆知。”
师父听到他的话“嗯”了一声,阿乐感觉到其中有一丝喜悦之意。师父转过身望着他,道:“如此,那师父便要试试你,今日赵家做法,师父尚留一尾未完成,明日你便代师父前去收尾吧。”
师父神色安稳,面带笑意,可阿乐却看到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阿乐应道:“是,师父。”
老道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般,随即脱下被淋湿的道袍,扔在了椅子上。
“师父,这世间可真有这妖魔鬼怪否?”阿乐摸着脑袋问道。
老道笑了笑:“鬼怪乃是虚妄之物,皆人心所化,你若觉得有,那便是有,你若觉得没有,那神鬼又能耐你何?”
阿乐又问道:“那师父整日祭拜祖师像,又下山去替别人驱魔驱鬼,师傅的心中肯定也是有鬼的咯?”
老道端起桌上泡开的茶水,呷了一口,道:“师父的心里怎么可能有鬼,师傅下山驱的是人,驱的是人心的业障。心生恐惧方觉鬼,他们做了亏心事,才会怕鬼。”
说罢,他伸了一个懒腰:“师父累了,要休息了。”然后径直向偏房走去。
雨还在下着,阿乐又坐在了门前,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只有雨滴打在地上发出的响声。
师傅的心里,也是有鬼的罢。阿乐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