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青春,无处安放。
我想说,青春,只是你心头尘封的一本旧书,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随你什么时候想要翻开它。
01/
"你们知道吗?传说中阴间里有一种水,叫做孟婆汤。"
"是的,据说喝完以后就可以忘记生前的一切。"
"啊?那我不喝!我才不要忘记你们呢。听好了啊,你们也不许喝!"
"切,说不定我会上天堂。"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要喝孟婆汤,我们一生一世,不,我们永远是朋友,我们永远会在一起!"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立下了这样的誓言。可是,现在我知道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永远。
02/
我认识薇已经有很多年了,多得我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我认识灰也已经有很多日子了,多得我拔光全部的头发也算不过来。
"当宇宙毁灭的时候一切都化作尘埃,当人死了以后也会烧成灰,世间的万物都逃不过这种命运,所以我的名字叫做灰。"
"你们曾见过薇吗?那是小小的,白色的花,有着很强的生命力,向着太阳迎着风。对,我就是薇。"
"我只是一只鸟,因为天空是最广阔的,鸟是最自由的,高兴飞就飞,不高兴了就停,我要自由,我只想作一只不受束缚的鸟。"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后来我才知道灰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哮喘,薇所说的植物其实并不那么坚强,而我也很少有自由飞翔的时候。
薇是一个明媚得像太阳一样灿烂的女孩子,灰却是一个忧郁得连月亮都自愧不如的男孩子,而我则是一贯的自命不凡与张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三个人却变成了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简直是形影不离。
小的时候,灰的兴趣是看蚂蚁,我的兴趣是挖蝎子,薇的兴趣是陪我们看蚂蚁挖蝎子。
大一点的时候,薇的兴趣是看电视,灰的兴趣是下棋,我的兴趣是陪他们看电视下棋。
再大一点的时候,我的兴趣是逛书市,薇的兴趣是买衣服,灰的兴趣是陪我们逛书市买衣服。
薇总是爱问我们:"这件衣服适不适合我?"
我的回答总是:"我没审美观,你觉得好就可以了。"
灰却会斩钉截铁地说"不好看!"
我总爱跟他们聊体育新闻,因为我知道他们不喜欢看书。但是薇却总是一个劲地喊着谁谁谁有多帅,而灰最强烈的反应就是:"你说如果让乔丹去踢足球,让贝克汉姆去打篮球会是什么样的?"
灰一直喜欢佛经,总对人生执著地抱着悲观的态度,我也多少有些受他影响,但是灰禅师的开坛讲法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永远也持续不了一分钟。
03/
到了高中的时候,我考到一个据说很厉害的市重点,薇则举家搬去了另外一个区,而灰因为哮喘的原因开始了断断续续的休学。从距离上我与他们疏远了,可是一有时间,我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腻在一起。
高二时,我终于缠着父母买了家中的第一台电脑,一万元的联想,却只是为了和薇与灰一起玩当年极火的《天之痕》。那个时候由于我的功课比较多,所以我的进程总是三人当中最慢的一个。有一天,薇突然在我的邮箱里面留了这么一段话:"我哭了,我想如果我是主角,我绝对不会进入失却之阵的,因为我真的真的不想忘记我的朋友,和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我今生最美好最重要的回忆。"于是她没有再玩下去,而是一直等我也进展到了那一章节。
那一幕,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度过的。在灰的家里,因为他早已完成了全部游戏。薇真的哭了,是我认识她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她流泪。
当我按下鼠标的同时,我的心也同时在颤抖,唯一平静的是灰。也正是那一夜,我们立下了开始的誓言。
从那时起我发现其实看似大大咧咧的薇竟然是一个温柔至极的女孩,而在灰瘦弱的外表下掩藏的其实是一颗钢铁般的心,而我,一直在人生的钢索上摇摆,找不到真正的自我。
再后来,高考了。薇因为一些家里的历史原因,没有上海的户口,但她还是想尽办法想要留在了上海;灰却打算去国外,据说是去看病。
灰临走的前一天,我们都喝酒了。我们三个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许久没有分开。第二天,灰头也不回的走了。一周以后,高考不如意的我也不得不来到了北方。紧接着不久,薇有了男朋友。
04/
进入了大学之后,我们的联系就突然地淡了许多许多。我不怎么给薇发短信,据说他男朋友有意见;而灰的邮件也不像刚开始那样频繁了。
距离,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真的就那么可怕吗?
大一的暑期,我放假回家,又见到了薇,她成熟了很多,比以前亮丽了许多却瘦得让我心疼,据别人说她的男朋友对她不太好。可惜我没有见到灰,只听说他回来过,还上了一回电视,参加了一个莫名奇妙的答题比赛。
我突然觉得大家都变了许多,或许是我自己变了许多,感觉生分了。不光是我小学的,初中的,还是高中的,哪怕就是这两个我最珍重的朋友都似乎已经不属于我的世界了。
第二年暑假,我在打工的时候,接到了薇的电话,她和她男朋友终于分手了。电话里她哭得梨花带雨,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听着她整整哭了一个小时。手机里她的哽咽声令我心碎,而她家里的音响反复放着的俨然是游鸿明的<孟婆汤>。那天居然是七夕。
那年临离开上海之前我又见到她,真的已经是形销骨立了,我不知道和她说些什么,只能徒劳地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的话。她告诉我她职校毕业以后可能要回家工作,"上海的门槛太高了,再舍不得也得离开,爸爸妈妈都是这么说的。"
然后又是长时间的失联,直到大学毕业前不久,我收到了久违的灰的邮件,只有4句话:"我现在在上海。我们全家就要移民了。你好吗?我找不到薇,代我问候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鼻子就酸了。
永远,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永远,你到底在哪里?
我还是记得同学少年时的一幕幕,它们像电影一样清晰可辨。
誓言,依旧还在耳边,宣誓的人却已各奔四方了。
05/
再见到薇是两年前的一个小规模的同学聚会,当时她正伴着她的先生在上海做生意。这个已经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全职妈妈,在一群女同学的艳羡中,喋喋不休地传授着育儿经验和抱怨丈夫的早出晚归。直到聚会临近尾声,我才有机会挨到她身边,和她说上几句。
她告诉了我灰的死讯,竟然就在我成婚那年,据说依旧是那无法根除的哮喘。知道这个噩耗的人并不多,灰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缘很好的家伙。薇虽然比较早就知晓了消息,但顾及到当时正在筹备婚事的我的心情,一直压着没有告诉我。
我哦了一声,仿佛灰的死讯本在意料之中一般。也是,已经六七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关于他的一切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地陌生了。
我又和薇胡扯了几句。已为人母的她言谈举止中多了几分风韵,却失去了年少时候的清灵。
到了末了,同学们四散而去,薇也扬手招了辆出租,就在她要踏入车门时,她忽然幽幽地问道:“你说灰会去喝那孟婆汤吗?”
我笑了,拍了拍她的肩头,把她送入车里,关上了车门,然后隔着车窗说,“不,不会的,我们说好不要忘记彼此的。”
我看到了薇眼中的神采,又变回了十多年前的那个青春少女。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
席慕容说,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命运将它装订的极为拙劣。
罗素说,青春是深沉的意志,恢宏的想象,炙热的恋情。
那你的青春又是怎样的?